王書記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他們兩個離開後,其他同誌以後承擔的風險更大。
但他不會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讓任何一個人去冒生命危險,這不是他的風格,更不是紅黨的作風。
加密電文到了老家,柯公眉頭頓時凝結在一起。
柯公沒有見過陳展禮,不過知道這是位好同誌,是楚淩雲親自推薦,由他委派王書記發展進組織的同誌。
事實證明,陳展禮覺悟很高,為了組織甘願奉獻一切。
他提供這個情報,本身就有很大的風險。
陳展禮是潛伏人員,非常清楚一旦真有自己同誌撤離的話,接下來被調查的人便是他。
之前沒人懷疑他,是他偽裝的好。
這次知情者就那麼幾個人,情報泄密,他暴露的風險極高,甚至可以說必然暴露。
他還是這麼做了,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同誌。
紅黨最不缺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
陳展禮確實優秀。
柯公不會讓陳展禮冒險,同時明白王書記的為難,這兩名同誌非常重要,他們的存在不僅能獲得更多情報,同時還可以保護其他同伴。
陳展禮就提供過幾次關鍵情報,救下了不少同誌。
柯公現在考慮的是,如何在保證已暴露同誌安全的基礎上,又不讓陳展禮有任何風險。
想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
“組長,這是今天北平和上海的電文。”
楚原帶著電報來到辦公室,出發之前楚淩雲要求督查室的人隨時彙報他們的工作進展,如今三個地方的調查進展他全部了如指掌。
賈昌國最先開胡,取得不錯成績。
天津的嶽廣富竟然盯住了馮涯,而且對他的懷疑最重,楚淩雲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下,隨即笑了。
在果黨此類事並不新鮮,真正想要做事的人難上加難,他們會成為另類,嶽廣富懷疑馮涯便是如此。
都在撈錢,就你與眾不同,不懷疑你懷疑誰?
馮涯的後台沒那麼硬,就吳眉峰一個。
嶽廣富不會在意吳眉峰,懷疑到了他便會追查到底。
幸好馮涯級彆不低,真要辦他需要證據,否則換成戴老板或者徐老鬼的性子,一旦被懷疑,腦門上基本上要寫個死字。
楚淩雲不在意馮涯死活,早點死更好。
但今天的電報趙東卻彙報說,梁宇幫他找到了三個極其可疑的對象,他正在調查。
趙東不會抹殺梁宇的功勞,更不敢對楚淩雲隱瞞。
看完電文,楚淩雲眉頭不自然凝結在一起。
楚原追求完美,梁宇則是個十足的工作狂,馮涯在他麵前也是個小弟。
還有一點,梁宇不會隨便懷疑人,一旦讓他懷疑,肯定會有問題,不是同誌就和和情報有關,簡單來說,肯定是泄露過情報的行為。
這三人裡麵,有沒有自己的同誌?
楚淩雲閉目沉思,以他對梁宇的了解,既然幫了趙東,就不會是敷衍,他會完全認真的去做,不在意這份功勞在誰的身上。
如此來推算,有自己同誌的可能性並不低。
楚淩雲想到電文中趙東感謝了梁宇和陳展禮,說今天三人討論的時候,梁宇告訴了他這件事。
梁宇對陳展禮確實沒有警備之心。
在他心裡陳展禮是夥伴,完全值得信任的戰友。
況且三人有共同點,他們都跟著泥鰍做過事。
梁宇最初跟的就是泥鰍,後來被調到了楚原小隊。
趙東一直都是泥鰍的人,戰情組解散的時候才被分開。
陳展禮更不用說,他是泥鰍公開承認的弟子,泥鰍對他的喜愛沒人不知。
注意到這些細節,楚淩雲馬上意識到,如果這三人中真有自己的同誌存在,陳展禮有可能暴露。
他了解陳展禮,這件事隻要知情必會上報,讓組織甄彆。
事關自己同誌的安危,他們寧可冒風險,也不會視而不見。
一旦真有自己的同誌,陳展禮不會原諒自己。
楚淩雲和上海的組織沒有任何橫向聯係,包括陳展禮,楚淩雲即使知道他的身份,沒有組織的同意,不可能和他有任何聯係。
除非是十萬火急的緊急情況。
“給柯公發報,詢問上海情況。”
楚淩雲睜開眼睛,對楚原吩咐道,楚原那有一部單獨的電台,主要是負責給南京和其他地方的人發報。
他發電報非常方便。
給各處回電的時候,便能把這封電文發出去。
“好。”
楚原回去發報,楚淩雲則重新考慮吳慶永的問題,現在北平三地,就上海出了點意外,而且被他及時發現,另外兩地都沒有多大問題。
賈昌國抓的情報販子是左旋幫的他。
左旋是戰情組的人,賈昌國一到北平便把左旋請過去幫忙,喬元才不敢阻攔,他這個站長可是楚淩雲幫忙運作。
賈昌國和左旋天生有著親近。
在左旋的幫助下,賈昌國抓到一個情報販子,通過他找出保密局和黨通局兩名鼴鼠。
證據確鑿,三人都已經招供。
而且從他們身上,問出了之前三個情報的泄密源頭。
事實上隻有一個。
另外兩個和左旋有關,這次他趁機把情報販子丟出去,正好幫自己解除掉隱患。
左旋查出的情報販子不止一個。
這個是最壞,也是要價最高的。
這些情報販子如今最大客戶就是組織,組織自己省吃儉用,不惜花費大價錢從他們那買情報,這個人卻經常坑組織,不是給組織假情報,情報販子一旦賣假情報,他們的名聲就徹底完了,以後沒人和他做生意。
他是故意把情報拆分,多賣一份錢。
他從組織那多賺了好幾份錢,讓負責購買情報的同誌恨的牙癢癢,這次左旋趁機把他除掉。
沒有了他,還有其他情報販子。
不要小看這些情報販子,隻要你需要,給足他們錢,任何情報他們都能想方設法的給伱弄來。
如今的情報販子比抗戰的時候還要活躍。
他們就是依靠戰爭來發財。
延州,柯公收到了楚淩雲的電報。
看完內容他樂了,柯公正頭疼,他是想出了兩個辦法,但感覺都不太合適,正考慮要不要問問楚淩雲的意見,結果楚淩雲先給他發了電報。
王牌特工就是不一般,非常敏銳。
柯公給楚淩雲回電,承認梁宇查到了自己人,發完電報之後他便去忙彆的事情。
這可不是他故意偷懶,既然有楚淩雲在,用不著他再操心。
楚淩雲肯定有辦法保住陳展禮。
柯公撒手不管,把情況告訴楚淩雲後,上海的事交給他辦,那位暴露的同誌還在調查階段,抓人的時候他們還需要彙報給楚淩雲,有時間來應對。
“主任。”
楚原帶著電文過來彙報,楚淩雲看完後,隨即將紙條燒掉。
他們在東北行轅,這樣的電文肯定不能留著。
他和陳木土關係再近,也不能讓他知道真實身份,否則就算陳木土看在情麵上不處置他,他也隻有出國一條路。
“你先出去吧。”
“是。”
楚原領命,電文是他翻譯的,他不知道l同誌就是陳展禮,柯公沒寫那麼細,所有的同誌都是能避免就避免多一個人知道身份。
楚原和陳展禮不是一條線,兩人暫時沒有交集,完全沒必要。
真需要他知情的時候,楚淩雲自然會告訴他。
就算是楚淩雲,他現在同樣不會貿然向陳展禮表明身份。
楚原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回頭看了眼。
電文全是他發的,他很清楚上海有同誌暴露,同時明白,上海那邊有自己人。
l同誌。
電文是沒說那麼細,楚原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這位l同誌肯定和他們有關,而且組長知道他的身份。
會是誰?
聯想到之前上海趙東發來的電文,出現的名字不多。
趙東,梁宇,陳展禮。
l同誌在他們三人之中。
楚原純粹是好奇,組長沒說的事他沒問,但會去想。
首先可以排除掉梁宇,梁宇沒有去上海站之前一直是他的人,他對梁宇相當了解,梁宇能力強,聰明,但他受封建影響太嚴重,滿腦子都是忠君報國。
梁宇在上海站抓過他們的同誌。
他絕不可能是自己人。
剩下的兩個,趙東和陳展禮。
趙東會是嗎?
很快楚原對他的判斷降低了幾分,趙東若是同誌,留在保密局更好一些,他畢竟做到了行動組長,比在督查室起的作用更大。
督查室有他和主任,沒必要再塞進來那麼多人。
每一個成功潛伏的同誌都是寶貝。
現在就剩下了一個人,陳展禮。
陳展禮是紅黨?
楚原更不可思議,陳展禮的性子他知道,那是真懶,不是假的,但他潛伏工作做的確實不錯,在76號非常出彩。
而且陳展禮有他的特點,特彆在收集情報方麵,能夠把自己摘出去,同時拿到情報。
陳展禮是l同誌?
雖然楚原不願意承認,但他是的可能性至少要占百分之六十,比趙東高出一倍。
趙東百分之三十,就算楚原認定梁宇不是同誌,還是給了他百分之十的可能。
任何事沒有絕對。
越不可能的人,反而就是。
比如陳展禮,他在76號的時候,誰能想到他是內應?
還有最典型最不可思議的例子,他的上級楚淩雲。
果黨之中,彆說懷疑,有誰敢相信組長是紅黨?
包括他,組長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甚至都懵了。
可組長偏偏就是。
這也證明組織的正確和強大。
這些話楚原不會去問,就算陳展禮是自己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問了除了挨批評,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他現在有正事要忙,針對吳慶永的行動馬上就要開始。
不能等他下次賣貨,要在賣貨之前把他除掉。
辦公室內,楚淩雲揉了揉腦袋。
梁宇那小子給他出了個難題,被他懷疑到的同誌,肯定沒辦法繼續留下,一旦被梁宇懷疑,就算他阻止趙東調查,也攔不住梁宇。
梁宇會對一直查下去,要麼徹底洗清他的嫌疑,而且有能讓梁宇徹底相信的原因。
做不到的話,除非死亡,讓梁宇沒辦法查下去。
他必須先撤,不能繼續留在上海。
柯公的意思楚淩雲看出來了,這位同誌可以撤,但陳展禮最好留住。
現在陳展禮還是安全的,無論梁宇和趙東都沒有懷疑到他。
其實解決的辦法有很多,比如趙東的行動出現意外,讓同誌逃了出去,這樣就不會懷疑到陳展禮的身上,但布置起來有點麻煩,同時也會讓那名需要撤退的同誌冒生命危險。
子彈不長眼,萬一出現意外,他和柯公都無法接受。
這種方法楚淩雲想都沒想,直接排除。
讓這名同誌被抓,然後營救更不可取,一旦被抓,任何可能都會出現,況且營救的風險更大,連冒險逃離都不用,這樣的方法楚淩雲絕不會考慮。
調走梁宇不行。
這小子很聰明,敏感時期突然把他調走,會讓他馬上明白自己和陳展禮都有問題,到時候暴露的人更多。
調走趙東沒有意義,更何況他是奉命調查,沒查出結果不能離開。
調人這條路行不通。
想來想去,想讓陳展禮不被懷疑,又要找個替死鬼。
替死鬼不是誰都能當,必須有機會接觸到情報,同時身上有問題的人。
否則一樣瞞不住梁宇。
“老師啊,先幫學生背個黑鍋吧。”
楚淩雲無奈歎道,王躍民現在的狀態他很清楚,年紀大,過了激情期,加上對現狀的失望,就想著撈錢,撈足本錢,以後無論去哪都不怕。
王躍民暫時不能走,一個處分齊利民也不可能把他撤掉。
仔細思考了一遍,楚淩雲親自書寫密電,翻譯好密碼後,讓楚原去發報。
柯公終於收到了楚淩雲的密電,看到電文,他臉上露出笑容。
還得是楚淩雲,這件事解決的很好,陳展禮不會有事,又能順便除掉一個特務。
上海,王書記一直焦急的等待。
幾個小時了,上級還沒有批準他的撤離申請。
這麼長時間,他不知道組織是怎麼考慮的,如今督查室的人已經開始對海鷗同誌進行詳細調查,甚至海鷗同誌已被監視。
再不撤的話,他們隨時有可能動手。
王書記不知道督查室的負責人是他們自己同誌,沒有楚淩雲的允許之前,王東不會隨意動手。
“王書記,老家的來電。”
警衛員終於送來了回電,王書記立刻親自翻譯,這次的電文內容不短,看完電文他稍稍愣了下。
不愧是柯公,竟然想到了這個辦法來保護陳展禮,若是成功了,陳展禮確實可以繼續留在上海。
柯公不能說是楚淩雲的主意,這份功勞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馬上把這個投放到l同誌死信箱內。”
事不宜遲,王書記按照柯公的安排,把計劃翻譯成他和陳展禮獨有的密碼,讓警衛員去投放。
在上海,警衛員是唯一知道陳展禮身份的人,但一樣不知道密碼。
“是。”
警衛員接過東西,小心的放好,哪怕裡麵寫的是密碼,他同樣謹慎,用密碼寫的好處就是一旦被人發現,他們不會知道裡麵的內容,更不知道給誰的情報。
情報放入死信箱,警衛員又在彆處刻畫上信號,用以通知陳展禮,死信箱內有了回複。
陳展禮每天都會出去買吃的,看到信號便會知道王書記給了他回複。
傍晚,陳展禮再次外出。
梁宇已經起了床,那麼累,他睡的時間也不過四個小時,明明眼睛通紅,卻還依然堅持工作。
陳展禮以出來給他買吃的為由,暗中取走了情報。
回去翻譯出來之後,陳展禮愣了下,隨即帶著絲慶幸。
他不是慶幸王書記給他的計劃,而是梁宇真的找到了自己同誌,他及時提醒,有機會把同誌救出來。
陳展禮仔細分析了王書記給他說的計劃,過了會緩緩點頭。
計劃可行。
不過王書記是怎麼知道,他們保密局誰和情報販子有聯係?
這個人的情況連他都不清楚,王書記是怎麼知道的?
保密局內還有自己的同誌?
陳展禮沒有多想,他招呼梁宇吃東西,並且陪著梁宇一起吃。
“不錯,陳組長果然是吃上的行家,每次買來的東西都是那麼好吃。”
梁宇吃的很香,大快朵頤,不忘誇讚陳展禮。
“好吃多吃點,老梁,今天的事要告訴站長嗎?”
陳展禮主動問道,梁宇想了下,隨即點頭:“你要想說,就去說吧。”
他明白陳展禮的意思,陳展禮平時不做事,但卻將站長哄的很開心。
梁宇不會溜須拍馬,就會做事。
陳展禮做事一般,但溜須拍馬方麵,十個他都比不過。
正常來說,這樣的兩人矛盾應該很深,有能力做事的人,看不慣拍賣屁的小人,小人則是嫉妒能力強的人,兩人互相針對。
但在上海站卻是意外,因為共同的出身,兩人反而配合的更好。
陳展禮不貪權,對梁宇的工作向來大力支持,梁宇在行動組說話,甚至比陳展禮還要管用,這就是支持。
梁宇則不會說話,陳展禮很好的補充了這點,每天沒事就跑站長那,讓站長對他們更為信任,站裡其他的人,如今完全沒辦法和他們相比。
他倆聯合,可以吊打站裡除站長外任何人。
哪怕其他的組長聯合起來,也撼動不了他們分毫,這就是他們合作帶來的作用,能力互補,讓上海站牢牢成為了楚派的根據地。
“好,我一會去彙報,讓站長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陳展禮沒有著急,著急不得,梁宇沒有在意,有這個時間,他寧可多做點事,陳展禮願意去向站長彙報最好。
陳展禮能陪站長好好說話,反正站長也不喜歡這些工作。
去向王躍民彙報,是王書記給他的指示。
楚淩雲製定的計劃,王躍民是泄密的重要一環,有彆的泄密渠道讓同誌逃離,到時候調查的時候,陳展禮自然能洗清嫌疑。
事情牽扯到王躍民,梁宇更不可能懷疑陳展禮,或者追究陳展禮的責任。
更何況是他同意去做的彙報。
死的人肯定不是王躍民,王躍民是個中轉站,王書記給陳展禮投出情報之後,便派人到情報市場,找情報販子,收集關於督查室的情報。
高價收購,黃金美元都有。
隻要有真正有用的情報,他們不吝嗇錢財。
利用情報販子,從保密局其他人手中,把自己同誌暴露的情報買走。
到時候梁宇隨便抓人,情報確實是他們泄露,有完整的情報鏈,他不可能再去懷疑陳展禮。
如果說陳展禮有錯,那麼梁宇自己也有錯。
陳展禮和他打了招呼,他做出的同意。
“站長,吃了嗎?”
帶著美食,陳展禮來到王躍民家中,下班時間一到,王躍民肯定會回家,不會留在站裡。
有梁宇在,他對站裡非常放心。
這是他選出來最合適的副站長,對此他非常得意。
幸好當初不放人,否則現在他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
“哈哈,剛吃了點,你帶的什麼,這麼香?”
看到陳展禮王躍民便笑了,陳展禮會說話,更會哄人,知道他的心意,明白他想要什麼。
兩個沒良心的全部偷懶,活全交給了梁宇,把梁宇累的瘦了一圈。
“安記羊雜,您來嘗嘗。”
陳展禮遞過去吃的,裡麵還熱著,王躍民連筷子都沒用,下手抓起一塊羊腸便塞進了嘴裡。
很香,味道很美。
陳展禮總能找到這些好吃的,彆看下水上不得台麵,做好了味道真不錯,王躍民也好這口,經常和陳展禮一起吃。
“站長,今天梁副站長查出了黨通局三名嫌疑人,趙科長已經派人去盯了,我來的時候梁副站長也過去了。”
“三個,確認身份了嗎?我們內部的找到沒?”
王躍民邊吃邊問,他偷懶,不代表對站裡任何事不關心,站裡的那名紅黨內應他同樣想找出來,可惜一直沒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