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的話倒黴的是自己,站長根本不在意陳展禮有沒有來上班,甚至陳展禮不做任何事都行,梁宇願意幫他做,行動組的工作不會耽誤,站長又袒護他,整個上海站就陳展禮日子過的最瀟灑。
每天吃的最好,起的最晚。
偏偏各種孝敬從不少他那一份,很多外麵的人也喜歡找陳展禮辦事。
有些人夠不到站長那一級,梁宇又從不理會這些人,找陳展禮最合適,一找一個準,不是特彆大的問題,陳展禮完全能幫他們解決。
上海站陳展禮是既靈活,又特彆懶的人。
“這是什麼?”
陳展禮看到桌子上一封信,馬上問道,他沒有秘書,但有專門為他打掃衛生的隊員。
“您的信,今天剛到的,安保科檢查過了,沒問題。”
隊員急忙回道,陳展禮擺擺手,平時給他寫信的人不多,他拿起信封,突然愣了下。
信是日本寄來的,沒有署名。
誰在日本,會給他寄信?
陳展禮撕開信封,這種國外寄來的信安保那邊肯定打開過,確定沒有問題才會給他們,特彆是幾位組長的信件。
要保證安全,至少要避免有人在信紙和信封上塗抹毒藥。
“吾弟展禮親啟,我是久保……”
看到這個名字,陳展禮有點恍惚,久保給他寫的信,久保還活著?
日本戰敗後,陳展禮並不知道久保的情況,他沒有打聽,他在保密局,貿然去打聽以前的日本領導並不是什麼好事。
“戰後我被關押,現已出獄,家人安好,聽說你在中國現在很好,貴為保密局上海站行動組組長,你的事跡被人改成評書,到處宣講……”
陳展禮繼續向下看,久保的語氣很平靜,但他感覺到了久保的怨念。
久保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陳展禮很快看完信件的全部內容,久保雖然說了他的事,但也講了自己在日本找到了新工作,薪水還不錯,目前正在照顧身體不好的老婆。
他虧欠老婆很多。
信中沒寫當年的戰爭,全是家常,看完信,陳展禮低頭沉默。
久保的怨念他能感受到,同樣明白,久保並沒有真正完全責怪他,否則不會說那麼多生活上的事,特彆是前麵的稱呼,他說的是吾弟展禮。
證明他認可兩人的關係。
陳展禮從不否認久保對他是真的好,無論他做什麼,久保向來無條件支持他,一直替他考慮,特彆是安全問題,從不讓他真正冒險。
久保拿他當真正的自己人看待,現在得知他是臥底,心情可想而知。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滋味並不好受。
好在戰爭結束,沒有了戰爭因素,這些並非無法理解。
誰讓他們屬於不同陣營的人。
陳展禮是破壞過久保不少行動,可同樣帶來了不少功勞,雖說沒一個是他想要的結果。
拿起紙筆,陳展禮書寫回信。
他寫的很慢。
“吾兄久保……”
王書記這,警衛員帶來了陳展禮的提醒,對這個提醒王書記特彆重視,梁宇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保密局上海站最有能力,戰鬥力最強的特工。
王書記從沒有輕視過梁宇。
上海戰情組出來的全是精英,而梁宇則是精英中的精英,在戰情組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王書記馬上派人啟動自檢程序。
他不是泥鰍,沒有泥鰍那麼心細,但他們的自檢程序並不差,有柯公幫他們做過參謀。
王書記不知道,暗中楚淩雲還給他們支過招。
陳展禮寫好回信,封好信封來到郵局。
他要寄信,跨國信件。
他知道自己的信肯定會被攔截檢查,信裡沒有多說,和久保一樣都家長裡短,告訴他自己現在很好,久保既然出來了,安心生活,以前因為戰爭他們理念不同,他是軍統的人,有很多事必須去做。
現在戰爭結束,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陳展禮會給久保寄點錢,但不能以他的名義。
這點難不住他,讓人在彆的地方即可。
寄完信件,陳展禮返回保密局,他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查清楚梁宇目前在哪。
陳展禮很聰明,他知道自己不能明著去問,不管是總務組還是情報組,隻要去問了,事後泄密他馬上就會成為懷疑對象。
他和梁宇關係再好也沒用。
信任的基礎便是他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梁宇可是連站長都敢懷疑的人,更不用說他。
陳展禮有自己的辦法。
“老許,你那生意最近怎麼樣?”
陳展禮打出去個電話,老許是上海的商人,平時沒少找他辦過事。
一些緊俏物資,彆人搞不到,陳展禮能拿到。
“托您的福,最近還好,就是有點東西不足了,您那要是有最好。”
老許笑嗬嗬回道,陳展禮則裝作不在意問道:“什麼東西不足?”
老許平時給了他不少孝敬,陳展禮若是不拿孝敬,那會變的更異類,他隻要堅守本心,不去欺壓百姓即可。
“煤油,汽油,要是有發電機和打字機更好。”老許立刻回道。
“你心倒是很大,發電機和打字機也敢要?那倆彆想了,煤油汽油我去給你問問。”
陳展禮笑罵道,越是緊俏的東西越賺錢,果黨在打仗,汽油和煤油都是重要戰略物資。
現在不像抗戰那個時候,很多民間的汽車因為沒有汽油柴油,趴窩在家開不了,不過現在的汽油儲備也不足,限量供應,一般人拿不到。
保密局不在此列。
齊利民不給他們也沒關係,上海站有辦法自己搞到手,王躍民出麵,敢不給麵子的人真不多。
不是王躍民的關係,而是他背後有督查室。
督查室最近越來越厲害,沒人願意去得罪他們,早先督查室隻監督情報部門的時候還好,如今明顯擴充了權力,不僅是軍中,連政府的貪腐他們同樣能管。
大公子帶頭成立的外產清查委員會,給了他們不少的便利。
督查室隸屬二廳,但他們的名氣比二廳還要大。
“多謝陳組長。”
老許大喜,立刻道謝,掛斷電話,陳展禮來到總務科。
“朱組長,咱們汽油和煤油還有沒有多餘的?”
總務組組長是朱誌清,王躍民身邊的老人,早年武漢站審訊組組長,他業務能力有限,但沒犯過什麼錯,王躍民便把他安排在上海站負責總務組。
“有一點,您要多少?”
朱誌清是站裡的老好人,誰也不得罪,他對現在的日子很知足,守著總務組至少外快不少。
“不是我要,老許那邊要,你看著給。”
陳展禮搖頭,朱誌清知道老許,老許通過關係走通了陳展禮的路子,每年沒少在他們這邊拿東西。
對此朱誌清沒有反對,因為他同樣會有一份孝敬。
“好嘞,您讓他來就行。”
朱誌清笑嗬嗬應道,陳展禮沒有再問,當著朱誌清的麵給老許打電話,讓他來接貨。
老許動作很快,一個小時後便來到了站裡,朱誌清把能給他們的汽油和煤油裝桶,讓他帶回去。
“朱科長,這是您的。”
老許偷偷送上點小黃魚,朱誌清沒有清點,微微點頭。
臨走之前,他又來到陳展禮辦公室。
“陳組長,這是您的。”
老許送上五根小黃魚,陳展禮看了眼,收起來放在了抽屜中。
“回去吧,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
“是,您先忙。”
老許彎著身子退出,該送的孝敬必須送到位,否則他以後不僅拿不到任何貨,還有可能把自身栽進來。
保密局的人可不是那麼好相處。
一個通紅的帽子扣上來,老許的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
五根小黃魚,看來總務那邊汽油剩下的不少。
汽油比煤油的價值更高。
既然剩的多,說明梁宇最近沒有多用汽車,他肯定是在某個地方,如果一直跑著調查,總務那邊剩不下這麼多汽油,能給老許的有限。
梁宇和情報組有不少人都沒有回來。
但他們肯定需要買飯,監視的時候很少會自己做飯,沒那個時間更沒那個手藝,這麼多人的吃喝,大概率是附近的飯店直接訂。
上海的飯店太多了,哪怕陳展禮好吃,也不可能知道每一個飯店的情況。
陳展禮沒有心急,至少目前確定梁宇沒動,沒有過多使用汽車,否則朱誌清不敢給老許那麼多汽油。
下午,陳展禮喊來手下,讓他們去采購大量食材。
他在食堂可以吃小灶,不過錢是他自己出,王躍民不是久保,小灶沒辦法給他全部報銷,給他報了,梁宇那邊同樣要報,其他組的人呢?
王躍民可不是特彆大方的人,全吃小灶的開支太大,畢竟上海站有不少的人。
采購的食材很多,下班之前陳展禮安排食堂,今天給行動組所有人加餐。
“陳組長,您去哪?”
回來的時候,陳展禮是掐著點,他知道情報組三隊隊長向玉學在站裡,而且每天這個點他準時下班離開。
“玉學啊,我剛從食堂回來,讓他們給行動組加餐,你們要是沒事一起去吃吧,今天買的菜多,讓食堂多做幾份就行。”
陳展禮笑嗬嗬說道,向玉學微微一喜,急忙回道:“多謝陳組長慷慨,我馬上通知兄弟們。”
“既然通知了,把所有情報組的人喊上,咱們兩組向來是一家人。”
陳展禮擺擺手,情報組人數比行動組少,陳展禮平日裡又大方,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做。
“是,我馬上通知他們。”
向玉學應道,今天情報組的人有口福了,陳組長對吃的向來講究,他安排的加餐全是美食。
向玉學通知情報組其他人,等陳展禮重新回到食堂,情報組的人果然已經在那。
這是陳展禮自己出錢加餐,隻請了情報組和行動組,其他組的人就算眼紅也沒有辦法。
食材確實豐盛,肥肥的大豬肉,還有燒雞,魚等美食,簡直像是過年。
“再拿些酒來,給兄弟們助興。”
陳展禮坐下後,再次喊道,周圍的人更高興,一陣轟鳴感謝聲。
陳展禮注意到,情報組一隊隊長不在,同時少了七個人,另外二隊也少了八個,情報組加上梁宇有十六人沒在站裡。
他們肯定跟著梁宇正在出外勤。
十六人的外勤,人數不少,普通的盯梢用不了那麼多人。
“你們那怎麼少了幾個,能回來嗎?要是不能就給他們送點,不能送就算了。”
陳展禮對向玉學說道,向玉學馬上回道:“我和梁副站長聯係下,看看他怎麼說。”
向玉學能聯係到梁宇,陳展禮立刻注意到了這個信息。
向玉學離開,沒一會酒送到了,大夥更加開心。
“陳組長,梁副站長知道了您的好意,他們那不方便送,不過他會讓兄弟們回來吃,要給他們單獨一桌,不能和其他人接觸。”
“行,一切按梁副站長的要求做,任務最重要。”
陳展禮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不能送,說明這次任務非常重要,需要嚴格保密。
至於向玉學,他肯定知道地方,向玉學是杭州警察學校和梁宇一起出來的人,也是出自戰情組,梁宇的絕對心腹。
“謝謝陳組長。”
向玉學笑嗬嗬道謝,陳組長為人好,大方,而且對工作向來不管不問,他們和行動組的關係極好。
能不好嗎,梁宇命令行動組就像對自己手下一樣,陳展禮是完全放權。
上海站行動組的人都說他們有兩個老大,一個管他們生活,一個管他們工作,哪個老大對他們都很好,非常幸福。
給他們預留了兩桌菜,一張桌子,陳展禮吩咐開席。
二十分鐘後,情報組七人返回,他們在遠處和陳展禮打了個招呼,隨即去預留的桌子吃飯。
陳展禮明白他們任務重要性,什麼沒問。
但他們回來已經泄露了不少信息。
首先是時間,他們在的地方距離保密局最多二十分鐘車程,這個時間點道路不是特彆暢通,路上會有那麼一點堵,陳展禮能算出他們最遠的距離在哪。
但是這樣隻能圈出大概範圍,而且很大。
其次是他們的衣服。
情報組七人穿的全是便衣,而且是最普通的那種。
梁宇很注重細節,在哪裡監視便會穿和哪裡相符的衣服,要是富人區,他們穿的不會這麼差,在那邊這樣穿一直在同一地點會有點顯眼。
他們的監視點,很有可能就是普通的民房區域。
這樣可以縮小一定的範圍。
七人隻吃飯,不喝酒。
任務的時候他們不敢喝,而且他們打包了另外一桌準備的飯菜,這樣便不會便有人再回來。
他們能回來證明現在不會行動,但打包不讓另外的人回來吃熱乎的飯菜,又說明形式已經很緊張,不能再等了。
晚上,陳展禮把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先彙報,讓王書記抓緊確定信息。
“王書記,發現了,是鄭部長,他們被人盯上了。”
第二天一早,根據陳展禮傳回的最新情報,鋤奸組的同誌終於確定梁宇的位置。
“什麼,鄭部長暴露了?”
王書記很是震驚,鄭部長是上海這邊組織部長,他掌握著上海不少同誌的信息,非常重要。
他一旦被抓,後果不堪設想。
“通知到他們沒有?”
“已經通知了,不過監視的人很多,我們發現了三個監視點,沒敢靠近。根據這三個監視點來看,鄭部長他們想要安全撤離很難。”
梁宇帶著十幾個人,不可能隻有一個監視點,這些陳展禮之前便已經彙報。
王書記來回走動,很快便做出決定:“你們準備好武裝營救,不惜一切代價,接應鄭部長他們離開。”
鄭部長身份重要,儘管沒有紙質資料,可他的腦袋就是一個資料庫。
他絕對不能落在保密局人的手裡。
“是。”
古組長領命,鋤奸組如今擴展到二十多人,對方十幾人,救人他還是很有把握。
鄭部長那邊收到暗號,明白自己暴露,他們隨時可能突圍。
如果現在救人,他們便可以派人冒險上前過去,和鄭部長他們說明情況,配合鋤奸組的營救。
營救不是立刻付出行動,他們需要先規劃好撤退路線,隱藏的地點,事後的各種應對措施等等,否則盲目行動,跑不出去到時候損失會更大。
還有各種武器,交通工具,都要提前準備好。
這些需要時間。
最終古組長將營救時間定在了下午,在下班時間,那個時間點人多一些,方便他們撤離。
監視點,古組長用的是極其隱蔽的方式進行的通知,梁宇還不知道監視點內的人已經知道自己暴露。
他查到鄭部長並不容易。
此時他還沒有確定鄭部長的身份,鄭部長用的是假身份,他正派人在調查,和鄭部長在一起的還有兩人,他是發現了其中一個有嫌疑,進而盯住了他們。
三人住在一起,前後門都有監視點,包括唯一的街道口。
“他們一直在房間內?”
梁宇下午睡了一個小時,醒來後立刻問道。
“沒錯,中午吃過飯後,一直沒有出來。”
手下立刻回道,梁宇眉角一跳,三人有一人出去工作,另外兩人則是在家裡做點事,平時下午會在院子裡曬太陽,做手工活。
今天上午還在,下午卻一直沒有出來。
“馬上調行動一隊的人過來,通知附近警察,隨時待命。”
梁宇果斷下令,對方出現了異常,哪怕是很小的異常梁宇也不會忽視,戰情組沒有庸才,更不用說梁宇是戰情組功臣。
楚淩雲把他們培養的太好了,和日本特工作戰他們都能不落下風。
現在對付自己的同誌,他們便成為最大的威脅。
“是。”
調人不說地址,他們會派人回站裡去接,避免電話泄密。
任何保密的細節,他們都會注意,特彆是梁宇一直沒能找到站裡那個隱藏很深的內奸,更是要求嚴格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