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的人在罵，但還是不懂的人多。
拿法幣去兌換還好，可果黨強製兌換金銀以及外彙，讓很多人大罵，紙幣哪有金銀保值，之前不少百姓為了對抗法幣貶值，把錢換成了金銀。
現在政府要強行兌換，豈不是讓他們把手中硬通貨變為根本不知道未來的紙幣？
上海街頭，一個帶著眼鏡的老者，正指著貼出來的告示，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周圍的人聽。
“第一，自即日起，以金圓券為本位幣，十足發行金圓券，限期收兌已發行之法幣。”
老者不僅念的很清楚，還搖頭晃腦，仿佛是在念書。
“第二，限期於 1948年 9月 30日以前收兌黃金、白銀、銀幣和外國幣券，違反規定不於限期內兌換者，一律沒收。”
老人邊說邊搖頭，說完忍不住罵道：“自古百姓便有存金銀的習慣，他們這是不給百姓任何活路，所有的錢全部要攏在自己的手裡。”
“老夫子，慎言，慎言啊。”
旁邊有人急忙提醒，老者瞪著他喝道：“我一把年紀的人，什麼沒見過，怕什麼？”
黃金，白銀和外彙要全部兌換，個人不得持有，現場不少窮苦百姓並沒有意見，他們沒有這類東西。
就算有點少量大洋，也可以買成糧食或者其他東西，不用去兌換。
但一些有點資產的人，則是怨聲載道。
“他們這是要乾什麼，上次的事再來一遍嗎？”
“就是，難道我祖宗留下來給我的東西，也要去兌換？”
說這類話的，大部分是家中有點資產，至少有金銀的人。
“老李，彆高興的太早，彆忘了，首飾也屬於金銀。”
一人見旁邊認識的人不斷傻笑，直接提醒，老李的笑容瞬間消失，驚訝問道：“首飾他們也收？”
“怎麼不收，你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金銀要去兌換，你就算做成首飾都沒用。
而且限期一個多月的時間，要是不兌換，再被發現便是直接沒收。
想到這裡，不少人打了寒顫。
果黨人什麼德行他們非常清楚，要是不兌換，一個多月後，真有可能沒收他們手中的金銀，至於外彙，他們手中很少，大部分人沒有。
“土匪，強盜，老夫子，後麵是什麼？”
老李咬著牙罵道，他沒有金銀，但家裡還有那麼一點的首飾，是他老婆的壓箱底。
平時根本不舍得用，留下來是應急救命的東西。
沒想到果黨連這個都不給他們留。
“第三，限期登記管理本國人民存放國外之外彙資產，違者予以製裁。”
老者繼續念著通知上的內容，這點反應不大，就是要登記你存在外國銀行的錢。
沒想到現在存外國銀行同樣不安全。
不過真正在國外銀行有大額存款的並不怕，特彆是在美國銀行存錢的人。
首先老頭子不敢隨便得罪這些外國人，其次外國銀行的人不會理他們。
在這個時候，雖然沒了租界，依然洋人最大。
“第四，整理財政，並加強管製經濟，以穩定物價、平衡國家總預算及國際收支，各種物品及勞務價格應照 1948年 8月 19日以前的水平結算。”
金圓券比法幣還不如，糊弄糊弄不懂的百姓。
一金圓券等於三百萬法幣，以後的金圓券更加可怕。
已經印出來的就那麼多，誰敢保證他們未來不加印？
到那時候，天知道物價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好。”
有人拍手稱快，真這樣的話，以後他們不用再擔心，按照現在的定價，至少他們以後都買得起米，吃的上飯。
“就是，這個好。”
很多人一起點頭，老者也微微點頭，總算有個好點的措施了。
百姓是樂意，但商家不樂意。
強行在他們頭上設個套，真以為這些商家會心甘情願的按照政府設定的東西來？
有賺當然沒問題，關鍵是沒得賺，而且要賠錢呢？
隻能說一廂情願的人太多，真以為什麼事都能按照自己所想的來，普通百姓也就罷了，當權者如此，那對百姓來說就是災難。
改變了樣子的楚淩雲，正帶著趙東幾個人在街上走著。
大公子馬上要來，讓他先觀察下百姓的反應，對這次金圓券的發行老頭子非常重視，不容有一點閃失。
“主任，金圓券這樣搞不行啊。”
鄭廣濤眉頭緊皺，這小子掌管後勤組好幾年，和各類商人打交道最多，鍛煉出了他的眼力。
如此強硬，以後反彈更大。
對金圓券他之前還很樂觀，真的發行後他是沒了一點的信心，簡單換算下，就知道這個金圓券的價值有多低了。
法幣雖然不好，但至少已經貶值，讓人失望。
幾百萬幾千萬，甚至幾億都不算事。
金圓券似乎回過到當初一法幣就能買好東西的時代，給大家一種錯覺。
我有一百金圓券，就算有點錢的人。
可他們卻沒想，金圓券僅僅是法幣換了個名字，現在的一金圓券，完全沒有之前一法幣的購買力。
一百金圓券，最多能和之前十法幣相比。
而且又發行了那麼多，一百金圓券最多相當於過去一法幣。
但政府卻強行限製商品價格，比如大米二十金圓券一石，等於一石大米是過去法幣兩毛錢的價格，商家不造反才怪。
鄭廣濤明白這些道理。
“我知道不行，沒辦法，管好咱們自己就行。”
楚淩雲搖頭，金圓券注定完蛋，這是果黨最後的瘋狂。
“百姓這下更慘。”
鄭廣濤眉頭緊皺，他們的法幣早就兌換成了外彙和黃金，大洋留的都不多。
督查室的其他人，也都按照之前楚淩雲的吩咐，多留外彙和黃金，儘量多外彙，存國外銀行，有需要的楚淩雲可以幫他們在香港開戶，存在那邊。
楚淩雲不會打這些錢的主意。
他們和當初跟著做走私生意的日本人不同，和戴老板更不是一個概念。
督查室的人跟著楚淩雲勤勤懇懇做事，沒有犯錯的情況下，楚淩雲會保護他們的財產。
“沒辦法。”
楚淩雲歎道，鄭廣濤沒再說話，他明白主任的意思，這是最上層人定下來的東西，牽扯到很多人的利益，誰也撼動不了。
街上人不少，特彆是兌換的銀行。
不少百姓排著隊，拿著手中的法幣來進行兌換，不明真相的百姓對新的金圓券很有信心，絲毫不知這是一個多大的騙局。
楚淩雲走的不快，慢慢欣賞上海的街景。
他對上海並不陌生，抗戰八年，他在這裡便潛伏了八年，石原亨的身份更是上海最頂尖的人。
在上海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上海是國內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東方最繁華的城市，但在任何地方，繁華的霓虹燈外都生活著窮苦的百姓，吃不飽飯，甚至吃不上飯的大有人在。
為了填飽肚子，有件保溫的粗糙一副，無數人拚命的賣著自己力氣。
可最終他們的辛苦所得，全被貪官吸走。
金圓券誕生，大公子馬上就要過來。
這些天楚淩雲查到了不少東西，大公子沒來之前他不會動，等大公子到了再說抓誰。
南京，老頭子一直等著各地的數據。
“父親。”
大公子來到老頭子這邊，今天是金圓券發行的日子，他明白自己父親對這件事的重視。
“淩雲在上海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老頭子主動問，楚淩雲提前去上海做調查他知道，大公子不敢對他隱瞞。
上海最重要，同時上海的有錢人最多，他讚同兒子先在上海下手，殺雞儆猴。
“上次他回來說查到了點，這幾天沒有發報，不過以他的能力，我相信沒人能瞞的了他。”
大公子輕輕搖頭，這幾天他同樣在關注金圓券，上海的事暫時沒問。
“你說的對，明天你就去上海，親自坐鎮，有不願意兌換的該抓的抓，若有趁火打劫者，決不輕饒。”
老頭子沒在意兒子的回答，他們是決策者，掌握大局即可。
況且兒子說的沒錯，楚淩雲過去若是查不到東西，派誰去都沒用。
這些年楚淩雲用他的手腕和成績做出證明，論查案，沒人能與比他相比。
包括自己身邊的護衛情況，楚淩雲能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查清楚真相，更不用說那些奸商。
“是，我今天就出發。”
“不用那麼急，明天再去，看看今天的結果。”
老頭子搖頭，兒子早一天去，晚一天去並不重要，楚淩雲在上海，兒子就算不去，真有事楚淩雲也能鎮住場子。
國內敢不給楚淩雲麵子的人不多。
彆說其他人，真有什麼事連他都要考慮楚淩雲的想法，上次督查室明顯越界調查齊利民，又抓了兩個站長，他不一樣什麼沒說。
“是。”
大公子應道，馬上就要去上海大展身手，這次一定好好抓些人，砍掉這些貪官的頭。
到了晚上，第一天兌換結果在各地加急清點下彙總，南京這邊數百人加班加點，最終的數據終於出來了。
老頭子沒睡，翁院長急忙帶人過來彙報。
“今天首日，銀行共兌換金7748.36兩、白銀 8776.96兩、銀元 元、美鈔 元 5角、港幣 元，共兌出金圓券 元 3角 9分。”
“百姓兌換的熱情很高，不少地方出現了排隊，目前來看，一切按照我們所想的在發展。”
翁院長總結道，老頭子終於放下了心。
五百多萬金圓券兌換了出去，純粹按照法幣來計算的話，相當於五萬多億。
數量不算多，但也不少。
正常來說，第一天不是最高，畢竟有不少人會選擇觀望，開了好頭後，以後能兌換的更多，第一天便兌換了七千多兩黃金，八千多兩白銀，還有近三萬的銀元，成績算是不錯了。
倒是美元，沒想到會兌換那麼多。
看來民間持有的外彙不少。
美元對老頭子最重要，現在他全是購買美式裝備，有更多的美元，他便能買到更多的美國武器。
“做的不錯，盯緊後續，不要馬虎。”
老頭子鼓勵了句，開門紅算是有了，就看未來能不能回收更多的黃金和外彙。
“是，委座放心。”
翁院長低聲應道，今天他同樣等了一天，甚至親自到南京外麵去看。
注意到兌換的百姓不少，他當時便明白，今天的結果不會太差。
果然，讓他拿出了能交代的成績。
接下來會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兌換，一般來說，兌換的高峰期會在第八天到第十五天。
那個時候前期不少人兌換過，讓人明白金圓券確實和政府說的一樣，加上他們穩定了物價，法幣不再流通，能打消不少人的顧慮。
月中之後，月後還會有個小高峰。
等到限期之後，這次一定能兌換出不少的黃金和外彙。
不過肯定會有不死心的人，到時候可以發動民間的人互相檢舉，把這些不兌換的金銀和外彙全部沒收。
前期還會給他們金圓券，後麵沒收一分不給，說不定還要抓他們。
其實翁院長最想要的還是和平兌換。
金圓券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他非常清楚。
看似有價值，實際上就是廢紙。
讓百姓兌換未來的廢紙，比直接強行沒收要強。
上海，機場。
楚淩雲帶人在機場裡麵等著，經常是彆人接他，他接彆人的次數不多。
有資格讓他接的人更少。
“師兄。”
大公子的飛機到了，楚淩雲迎了上來，大公子微微點頭：“辛苦了。”
曾文均跟在大公子身後，如今他是大公子身邊，除了楚淩雲外的重要心腹。
接上大公子，楚淩雲帶他到了督查室的臨時辦公場地，大公子來之前楚淩雲便把賓館全部包了下來，梁宇終於得到通知，帶人到賓館來負責警戒。
楚淩雲的行蹤不需要繼續隱瞞。
“師兄，根據保密局上海站和督查室最近半個月來的調查，一共查出不法奸商七百八十人，他們的後台三百多人，其中……”
楚淩雲親自彙報，半個月時間查到這麼多人，最重要的是拿到了證據，並不容易。
無論是督查室還是上海站，最近這段時間都累的夠嗆。
“做的很好，沒想到你們查到了這麼多。”
大公子非常高興，派楚淩雲來果然是對了，不用他操心，已經做了這麼多工作，接下來便是根據情況進行抓人。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師兄，我讓他們分彆彙報情報。”
楚淩雲是總結，具體的情況要房立科等人來說，包括陳展禮，每個人都有發言的機會。
眾人明白，這是主任或者組長給他們在大公子麵前表現的機會。
從陳展禮開始，一一進行彙報。
查到的都是有證據，不過證據有重有輕，真是小問題可以放過，大問題必須抓，大公子這次來就是要立威，為的就是抓人。
還有不少沒有查到的，以後人數隻會越來越多。
“你們做的比我想象好，非常不錯。”
大公子做最後總結，並且表示，這次來就是要抓老虎，問題嚴重者不管背後是誰，照抓不誤。
他的話給眾人不少的信心。
這次看來要抓幾個大人物，就是不知道能抓到什麼樣的級彆，最後能處理幾個。
散會後，大公子把楚淩雲單獨叫過去。
他們麵前擺著一些罪行重點的資料，輕的到時候罰款即可，不用抓人。
欺騙百姓，缺斤短兩，以次充好，需要給他們點懲罰。
那些欺行霸市，特彆是害了彆人性命的黑心商人，絕對不能留著，全要抓起來。
“淩雲，你覺得先從什麼人下手合適？”
大公子主動問道，這次要打虎，回頭他會公開自己的態度，必須抓一些有分量的人。
先從普通點的下手，一步步向上增強。
“大公子，不易激進，這些我覺得挺合適，既有背景，又有實力。”
楚淩雲拿出一部分資料，他知道大公子的打虎最後結果，哪怕他內心真是想處置這些人，最終也是不了了之。
掌權的不是他。
真到他掌權的時候，同樣需要考慮平衡，而不是見一個就殺一個。
“我先看看。”
大公子仔細看向這些資料，過了會後滿意抬頭：“淩雲，還是你懂我的心。”
這裡麵的商人規模不是特彆大，屬於中上，而且背後有一定能量的人，最合適先立威，從他們開始，慢慢一點一點往上提，最終抓幾個有份量的大老虎。
大公子這次確實是抱著做事的心而來。
“這個就合適。”
很快，大公子選出了一份資料，資料上是個商人，主要從事外彙倒賣的生意，哪裡有需求哪裡便有市場，法幣成了什麼鳥樣子，很多人便想著兌換外彙。
美元是他們的首選。
港幣也可以，其次便是黃金和白銀，商人名叫王春喆，乾這一行的時間不短。
根據督查室的調查，今年前三個月，他們兌換出去的港幣和美元數量很大，美元至少超過百萬，港幣有上千萬之多。
今年前幾個月，他們用港幣兌換就獲利上百萬。
果黨嚴禁民間私自兌換，卻屢禁不止，就是因為這裡麵有巨大的利益，有利益的事，哪怕有殺頭的風險，一樣有人會去乾。
資本向來如此。
“好，就先拿他開刀。”
楚淩雲點頭，這次抄的錢，督查室不可能全拿。
甚至連上次的三成都不會有，這次大公子明著是來查經濟，事實上是幫著老頭子撈錢，連他都拿不到大頭。
估計能有半成就不錯了。
就算隻有半成，那也不是小數，這次要抓的人很多，督查室能再吃一頓肥肉。
“你負責抓人，能不能讓曾文均跟著一起審？”
大公子定下行動，人是楚淩雲查出來的，抓人的活肯定要給他們，讓曾文均審訊，是給他們分潤點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