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或許還有他不知道的朋友,於賀坤抱著簡悠悠,真的很好奇,她在現實世界,會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像剛才那樣厲害,會發脾氣,和家人……一定相處的很好吧。
相比於於賀坤記憶裡隻和家人冷冰冰的沉默吃東西的那種“團聚”,她又是什麼樣子的?
於賀坤心裡有兩團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在天平上左右搖擺,他開始糾結。
燒毀書,她就回不去了,她早晚會知道是他做的,他們會成為一對怨偶,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於賀坤先前報複性地想著,他那樣也認了。
可她這樣依戀地抱著自己,於賀坤苦笑了一下,他真的能麵對那樣的她嗎?
可放她走,她再也不會回來,他就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她了,他又真的能像書裡寫的那樣,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嗎?
人生太短,又太長了。
簡悠悠又幾次都想和於賀坤說,她今晚就會走,任務沒有成功,但她必須回去了。
可好幾次,她都沒能說出口,她看著於賀坤的樣子,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簡悠悠一直以為自己肯定能夠當成春夢一場,來去瀟灑,卻沒想到真的分彆,她也會舍不得,就算這份感情還無法在現實中占據重量,無法和她的世界和親人比較,她卻也是喜歡的。
不然怎麼經不住他的誘惑呢。
簡悠悠這一整天,都黏在於賀坤的身上,像個黏人的貓兒,也不說話,愧疚,不舍,還有抱歉。
但她說不出道歉的話,就像她不到這最後要走的時刻,都不肯承認自己喜歡於賀坤,是長到這麼大,對於異性從未有過的喜歡。
人都是這樣,很多時候,你的感情不受控製,你的心也會背叛你自己。
於賀坤情商很低,但他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夜裡兩個人纏綿的很瘋狂,結束之後,於賀坤終於說道,“再陪陪我,不是還有兩天期限嗎?”
再陪陪我,我就把書還給你。
於賀坤埋在簡悠悠的身體,恨不能融進去,頭貼著她的頭,濕漉漉的滴落在簡悠悠臉上的不止是汗水,還有從他閉著的眼中溢出的眼淚。
簡悠悠卻沒有說話,她的書沒了,怎麼沒的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也不知道,她不能再卡最後的時限了。
於賀坤沒有得到回應,心中冰冷一片,隻能用迫切的進入,廝磨,來去確認至少這一刻,她還在自己的懷裡,自己還能感受到她。
纏綿結束時,簡悠悠爬起來去洗漱,於賀坤起身到了另一個房間,把藏在簡悠悠曾經住的房間裡麵的書拿出來。
他半跪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最終還是舍不得她難過焦慮,他會幫她徹底把董思和向彬拆散,其實那也沒有多難。
他會讓她走,於賀坤抱著書苦笑了一下,他想他果然是世界裡麵的人。
看上去像個人,其實骨子裡和董思一樣,根本不正常,對於感情有種自己無法克製的獻祭情緒。
多偉大多悲慘的情緒,卻刻在骨子裡催動著他的行為,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不像人”的一麵,卻無力改變。
這就是人物和現實人物的差彆吧,哪怕自己和他們流著一樣紅色的血。
於賀坤把書拿回來,掀開被子,放在簡悠悠的那一邊,然後裝著睡著了一樣躺在那裡,等著她出來驚喜的發現,他再說好了會幫她完成任務,這樣她或許會大發慈悲的再給他點時間,這樣他就能和她訂婚,哪怕訂婚過後,她就會人間失蹤。
於賀坤無聲地反複練習著自己的語氣,他知道簡悠悠不喜歡他表現的太過,他儘可能的表現淡定一些,表現出無所謂,表現出藏起書隻是一個玩笑,表現出他會含笑放手。
但很顯然,男主角和女配之間,似乎自古以來就是個悲劇,於賀坤的決定和坦白隻差了一步,他沒能等到簡悠悠出來。
書是回到現實世界的媒介,當它以不可抗力消失之後,唯一回到現實世界的途徑,就是死在夢中。
於賀坤察覺到不對勁,叫了好多聲沒有人回應,撞開浴室門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目的血紅,簡悠悠選擇了一個比較慘烈的死法,關鍵是手邊工具有限,她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所以選擇的是割腕。
真疼啊,但她必須回家,割腕之後為了不讓血液凝結再遭罪,她整個人浸泡在按摩浴缸裡麵。
她不知道,穿越任務真的死在世界,屍體是不會像每一次通過書回去一樣消失的。
於賀坤看到她麵色煞白的死在一池的血水裡麵,連門都沒有進去就跌在地上,頭毫無防備地撞在地磚之上,昏死過去。
他被發現,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於賀坤在醫院裡麵整整昏迷了六天,醒過來之後也精神恍惚,他差一點點,就瘋了。
簡悠悠無功而返,到底是回到了現實世界,不過她也時常的精神恍惚,還是忙忙碌碌的一邊顧店,一邊照顧緩慢康複的爸爸,卞夏幫了很多忙,因為簡悠悠肉眼可見的瘦下去,精氣神都不太對勁。
卞夏以為她是因為簡安誌出事才會這樣,對她更加的照顧,連小團子都竭儘所能的逗她開心。
可簡悠悠就像是生生被抽走了魂魄一樣,時常就會愣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永遠地留在了那場夢裡。
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簡悠悠儘量的不去想亂七八糟的,每天忙忙碌碌,自己給自己找很多的活來乾,直到她爸爸突然間康複速度突飛猛進,她才來得及停下思考。
長時間高強度的緊繃和忙碌,讓她稍微一放鬆,幾乎是立刻就病了。
從小她像個野狗一樣長大,很少生病,這一病嚴重得厲害,她還不肯住院,每天都得托著沉重的身子去醫院吊水。
有時候卞夏會陪她,但大多時候,還是她自己。
有天實在是在醫院裡麵呆得煩了,有小孩子哭鬨得厲害,簡悠悠忍無可忍的自己一手舉著吊針,一手打著針就出了醫院的大門,酸了就放下,看著血液回流,然後等休息過來就再舉起來。
她想打車回家,但是這會不知道車子都哪裡去了,她一個人舉著吊針走在路上,所有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可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還在一家冰淇淋的店門前停下了,想要吃,可是一手打針一手舉著瓶子,根本沒辦法吃。
簡悠悠就盯著看,盯得店員實在看不下去,大概是沒見過又這麼心酸的一個人舉著吊針就出來的,大發善心的給她接了冰淇淋,本來能替她拿吊針的,卻鬼使神差的把甜筒送到她嘴邊了。
簡悠悠這才抬頭看了一眼,有瞬間覺得很眼熟,皺著眉沒想起來,那人卻生氣了,“怎麼,前任太多想不起來我是哪個了?!”
這人明顯脾氣暴躁,簡悠悠想起來了,是前任,但是記不住哪一任,也記不住叫什麼名字,這就尷尬了,她轉身想走,卻被拉住了,現在反正也沒有人,男孩子模樣清秀,眉心卻蹙著,拿過簡悠悠的吊針,把甜筒遞給她。
“你這是被誰給甩了嗎?失魂落魄的可不像你啊,你不是一向上午分手下午就能找個新的嗎?!”男孩子曾經在簡悠悠這裡受傷不輕,就算可憐她一個人,也忍不住出言刺她,“當時我說分手,以為你會哄我的,畢竟你追我的時候,我都以為你能為我跳河那種喜歡我,我等你哄我,結果你可是轉頭就搞了我兄弟,我到現在和他還沒有說話呢。”
簡悠悠慢慢啃著甜筒,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男孩子嘴角抿起來,說道,“就是這個鬼樣子,一直是這個鬼樣子,你根本不喜歡我,從來聽不見我在說什麼,你是個愛情騙子!”
“活該被甩了!”男孩把帽子壓下來,把簡悠悠的吊針瓶子,夾在了店門前的小窗戶上,自顧自的進屋了。
他恨她,但每一個和她在一起的人,大抵都忘不了她。
她就是有這種讓你誤以為自己在她心裡很重要,卻又轉頭發現自己狗屁不是的能力,繼而你會惱羞成怒,會不停的想要證明什麼,最後心裡係死結,你依舊在她眼裡屁都不是。
簡悠悠不知道自己有讓人這麼咬牙啟齒的能力,慢吞吞地吃著甜筒,心裡無波無瀾,她也察覺到了自己狀態不太對,可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又不好說,像丟了點什麼東西。
可又談不上悲傷,因為她不知道她丟的是什麼。
簡悠悠啃了一會,發現不知道前幾任男朋友在看她,她頓了頓,問道,“你開的店?”
因為門臉不大,也沒看到其他的店員。
那人斜著眼睛看她,冷笑,“你是不是連我名字都忘了?”
簡悠悠頓了下,一臉無辜,張嘴想說什麼,男孩子又嗤笑一聲,“也是,你能記得誰啊。”
說完他惡聲惡氣地對簡悠悠說,“不用給錢了,吃完趕緊滾蛋,彆耽誤我做生意!”
簡悠悠哦了一聲,沒吃完就提著吊針走了,不過才走出去沒有幾步,身後就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吊針的瓶子被舉起來,前任男朋友說,“我叫吳冕,你這次記住了!”
“我送你回家,”他說。
簡悠悠看著他,眨了眨眼,吳冕說,“我沒有女朋友,看你這樣也沒有男朋友,我還想跟你試試,”
他說的很直白,很坦蕩,耳尖卻無聲的紅了一點。
簡悠悠舔了舔嘴邊的甜筒,有那麼瞬間,看著這雖然皮膚不夠清透,頭發不夠柔順,腿不夠長,模樣也不夠打眼的男孩子,內心想要拒絕。
可卞夏說,她快要結網了,應該找個人,哪怕談談戀愛也好,不然總是死氣沉沉。
簡悠悠看著吳冕,有點記起他了,是高中的時候在一起過的,當時他比現在靦腆太多了,青澀的像塊抹茶小蛋糕,現在看起來很大膽,但簡悠悠注意到了他紅了的耳尖。
在陽光下顯得有點可愛,有點像……她及時掐斷了思維。
“你不用管店?”簡悠悠問。
吳冕騙了偏頭,說道,“我把店鎖了。”
簡悠悠哦了一聲,正要張口,一聲尖銳的喇叭聲音響起,一輛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他們旁邊的車子打開,下來了一個人。
他走到簡悠悠的身後,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又把那個吊水的瓶子給搶下來了。
吳冕:“你……”
簡悠悠轉過頭,陽光照在臉上,大概是因為太烈了晃花了她的眼睛,她有那麼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