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低著頭,稍稍闔著眼。
大概也是剛忙完就來了繡鋪這邊,眉尖輕蹙著。
看起來很累的模樣。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漸近的動靜,他稍稍直起身來。
而後目光直接朝著盛薔看過來。
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有片刻的默然。
年輕的男生沒有等待過久,隻是長臂一伸,將女孩撈入懷前,斂眸睇她。
而後,他率先開了口。
“你去法國的事怎麼沒和我說?”
盛薔抬頭望他。
沒想到沈言禮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這兩三天她頗有些團團轉的意味,而沈言禮一直在實驗室。
她誰也沒說,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消息。
“你這是默認了?”
“不是!”盛薔搖著頭,很快地就否定了。
女孩緊跟著開口,緩緩說出截止到目前自己做好的打算,“我其實到了現在還沒有決定好,想和你好好討論一下的。”
沈言禮沒吭聲。
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她。
盛薔聲音略低了下去。
“本來接到通知的當天就想和你說了,但你一直很忙,我就沒想著去打攪你,最近我媽身體也不好……”
這麼些事恰好積攢著迸壓在一起,她心神驟亂。
臨近畢業,比起朝著未來展望的期許,盛薔內心裡的第一感知,卻是無儘的棘手和忙亂。
而沈言禮校慶之後更忙了,也完全沒空來找她。
諸多因素聚攏著,連帶著之前幾天的慌亂以及馬不停蹄,盛薔此刻隻覺得像是有了傾訴口。
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口,輕輕地拽了下他的袖口。
“不說其他,你是……怎樣想的?”
沈言禮還是沒吭聲,下頜緊繃著斂起,就這麼看著她。
冗雜的沉默裡,他倏然將她摟緊,死死地扣在懷裡。
嗓音繼而在她頭頂緩緩響起,帶著點兒喑啞,“你應該第一時間和我說的。”
盛薔的心在這一刻倏地就軟了。
但下一秒,他複又出聲。
“可盛薔,時間久了我也會想,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我圍著你轉,我對你主動,所以你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了,這種重要的事也不需要告訴我?”
盛薔躑躅著要開口,“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在意,亦或者是,你自己都不在意?”頓了頓,他斂眸,“你知道嗎,這次的事情,我竟然還是從彆人那兒聽到的。”
沈言禮的力道比起以往都大,盛薔被他勒得有些痛,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他手機鈴聲驟響。
不知響了多久,他才接起。
大概是從她這兒受了點影響,沈言禮語調也很是冷淡,應著的都是單音節的字。
很快,他收起手機,直接放開她,略略頷首,“我得去趟實驗室。”
盛薔沒想到是這般,愣愣地應著後。
複又聽到沈言禮說,“你今晚先睡,我之後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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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回到後院後,盛薔站在院子中央,遲遲沒進房門。
後麵沈言禮說的話她聽是聽了,可心裡如糟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去。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事態驟轉直下。
雖然沈言禮說著他還會來找她,也略略地在她麵前克製住了脾氣。
但憑借著以往盛薔對他的理解,他早就在生氣了。
以前不是沒有想過有這樣的時刻。
可待到真正無形的吵鬨橫在兩人中間,盛薔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那麼難受。
心臟倏然被揪緊,近來所有需要思考的事,都被碾著揉碎,無儘地充斥在腦海裡。
冬季的風凜然,刮得她麵龐都生疼。
她緩緩地蹲下去,頭埋著低下去。
黎藝這會兒休息好了,剛剛從房間裡出來。
看到盛薔杵在院子中央,她幾乎是嚇了一跳。
黎藝幾步邁進,言語之間皆是擔憂和關心。
“阿薔,阿薔?”
“阿薔……你怎麼了?”
盛薔就這麼半蹲著埋入圍繞著的手臂間,好半晌都沒回應。
她隻是倏然覺得,有些什麼東西縹緲而過,怎麼也抓不住。
可她就是想要抓住。
最後的最後,到了黎藝麵前,聽著她的詢問。
盛薔憑借著本能開口。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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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薔倒也記得沈言禮的叮囑。
這會兒迷蒙地睡下了。
可並不安穩。
耳畔環繞著的,便是他之前附在身旁,時不時朝著她說的那些話語。
無比清晰,無比明了。
到了現在。
她有些後悔就讓他那麼走了。
她想說。
她也想第一時間告訴他的。
她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有多累,也知道他有多忙。
她想著,之後總能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這件事。
她會好好地談的。
她有在考慮他。
但是這些,到了現在。
好像都有些被弄砸了。
意識模糊著,盛薔伸出手臂橫在額前。
不知不覺間,眼角慢慢地濕潤。
即便他還會來找她,但這在她最起初的預想中,並不是這樣。
後半夜,盛薔在半夢半醒間。
好像聽到了沈言禮的聲音。
或許是太過於在意,或許是早已種根深處。
她在混沌的迷糊中,好似都沒能逃開他。
聲息比擬,那陣子的動靜更大了。
她的心房也隨著這樣的聲響,每每被震得發麻。
直至她徹徹底底地從迷蒙間醒來。
床邊的窗戶傳來篤定的幾聲,鍥而不舍。
盛薔頓了半晌,倏然開了床頭的燈,繼而動作利落地過去。
繼而直接推開了那層紗。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雪了。
窗沿縫隙驟一迸發,無儘的冷意飆入。
映入眼簾的是他迎著寒夜而來的麵容,黑眸漆深,碎發間落了點雪。
沈言禮好像在外麵等了很久。
身上的外套都涔著層淺淺的白。
兩人目光相迎,在這樣的雪夜裡,誰也沒率先開口。
盛薔麵容懨懨,眼尾泛著微紅。
沈言禮定定地凝視著她,繼而斂眸看過來,“阿薔,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