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禮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觸目看到的瞬間便了然。
“我給你買。”他眉弓輕抬,“不過提前說好了啊,不準喝冰的。”
沈言禮很快便返回。
盛薔乍一拿到手的時候,還有些愣。
手中的桃子汁明顯被熨燙過,餘熱沿著盒身源源不斷地貼往她的手心。
“你怎麼給我拿了熱的?”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眼販賣機,“冰的才好喝啊。”
桃子汁原本就很甜膩,也算是盛薔在口味上難得的相悖和叛逆。
冰涼的彆有風味,可要是加了熱,就會有股說不上來的奇怪味道。
“你真要讓我喝熱的?”盛薔提醒他,“家裡冰箱的那些不就是……”
“你開玩笑呢,家裡什麼溫度,這會兒什麼溫度?”
沈言禮覷了眼她,察覺到了盛薔大概可能要自己買的意圖,強勢地將人拐走。
盛薔這下沒再反駁,一番掙紮打鬨後,沈言禮和她繼續並肩朝前邁,身影融在了風裡。
兩人沒說具體的目的地,但卻是默契地朝著梧桐大道邁。
途中,滿地枯葉踩起來咯吱作響,鋪滿著往來踩踏的印跡。
兩側路燈垂頸彎下,昏黃的燈線劈開沉寂的夜色。
“媳婦兒。”沈言禮望了專心對付桃子汁兒的盛薔一眼,“你口味這麼多年好像都沒變過。”
她長睫掀起,“有嗎?”
一片葉子落在了她發間,很快又被他摘去。
盛薔順著沈言禮的動作,摸了摸自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或許是近來喜訊頻繁,也或許是重返航大湧起的興然,又或許是這樣走在最為熟悉的過往間令人心緒難捱。
種種的種種,都讓這樣的夜晚,變得不那麼平淡。
她緩緩地看向他,麵容被鼓吹的寒風刮過,冷意迸起。
“其實……我也不是沒變過。”盛薔頓了頓,意有所指,語氣認真,“在有關於你的事情上。”
盛薔在感情的方麵沒有事先的準備,更沒有提前的預料。
也曾設想過,將來遇到順眼又溫和的伴侶,平淡地過完這一生。
而如若她沒變,就不會在大學的時候和他在一起。
也就不會,承接住這樣恍若灼燒,烈遒般的他,牽引著她鮮少的,不顧一切的,如同飛蛾撲火般的追隨。
沈言禮沉沉睇她,視線漆然驟亮,暗自燃著如生如死的火。
而後他長臂微伸,強硬地將她擁在懷中,死命地扡住她纖薄的脊背。
相依相偎間,誰都沒再開口。
很快,盛薔眼睫像是被什麼東西點了下。
輕輕盈盈地略過。
緊接著而來的,是連帶著的涼意。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冰碴,似是不相信,複又用指尖撚了撚。
“沈言禮!”
感受到那樣粗糙細小的溫涼,盛薔抬眸望向他,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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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京淮天氣本就驟然而變。
這場雪來得突然,也落得十分大。
絨毛般純淨的雪色很快鋪滿在大地。
盛薔和沈言禮再抵達繡鋪的老位置時,店麵已經換了新,重刷了漆色。
側麵的木窗一如既往地敞開著。
兩人就站在籃球場邊的柏油路邊,上方的窗簷略擋了點雪。
盛薔難得探頭探腦,近乎是巡視了一番。
這才略微惋惜地收回視線。
航大應該是重新招了新的鋪主。
裝潢什麼的也確實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找不出半點相近的地方。
沈言禮看她這樣兒,明晰指骨抬起,在她的睫毛上撥了撥,“看你這樣兒,我也覺得有點可惜了。”
盛薔長睫顫抖得厲害,一心想要製止住他,隨意地問了句,“什麼可惜?”
沈言禮應得很快,“當初沒能在後院裡。”
“………”
盛薔的動作當即停留在了半空中。
這會兒就是再感慨,也統統被他這句話給徹徹底底地擋了回去。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她順勢撈了把窗柩上落得那層薄雪,直接去砸他。
沈言禮被襲擊以後隻堪堪擋了幾下,很快反客為主,依樣畫葫蘆地砸了回去。
到後來兩人玩得有些累了,她半窩在他的懷裡,略喘著平複呼吸。
“……沈言禮,你是不是就覺得欺負我很好玩?”
“好玩倒沒有。”他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慵散地補充,“樂此不疲。”
“………”
這還叫沒有?
盛薔利落地從他懷裡起身,繞過球網,朝著籃球場走去。
因為下了雪的緣故,沒有人待在這邊。
空曠沉寂的雪色在眼眶邊界延伸,不遠處教學樓還亮著的窗格將燈光映射過來。
周遭都泛著橘紅的光。
盛薔踩著這樣的雪,乾脆又半蹲著,伸手放在雪上麵,輕輕地印了印。
沈言禮緊跟在她身後,半彎著腰,看她迅速地比劃出一行字。
他斂眸望去,稍稍頓了頓。
還以為是什麼指控他的話語。
結果卻是徹底的相反。
盛薔在雪上麵寫了--S&S。
沈言禮將此收入眼底,緊跟著在她那行的旁邊,淺略地劃了三筆。
這會兒輪到盛薔好奇了。
她探過頭去看,發現沈言禮寫的是她。
--SQ。
“什麼啊,你就隻寫了我?”
他像是聽不懂她的意思那般,“為什麼不能隻寫你?”
盛薔沒忍住笑了笑。
她思索了幾秒,將人往旁邊推了推,“你讓開點兒。”
女孩湊到沈言禮先前的方位,手落下再抬起的時候,那行字複又多了一筆。
像是獻寶那般,盛薔朝著沈言禮擺擺手。
他再斂眸望過去的時候,才知道她加在了哪兒。
是在兩個字母之間多加了一道撇。
從「SQ」變成了「S’Q」。
也從她,變成了他的她。
而這些,其實更早出現在盛薔前去法國,和沈言禮異地的時候。
那三年裡,有關未來的虛無感像是懸浮著的高山繩索,蕩起著栓在雙邊儘頭的兩個人。
往前邁近的每一步都晃著。
可就在那個時候,也是最初的時候。
或許是在周末,或許是某一天,盛薔的微信名稱由「SQ」改為了「S’Q」。
她這樣沉默的舉措,是無聲又篤定的應答。
沈言禮從未詢問過,卻也以同樣的模式,用「S&S」予以回應。
這樣的你來我往也成為了兩人之間,唯有的那份心照不宣。
而現在,盛薔半蹲在雪地裡,雙眸融入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她抬眸望向他,“你看,這樣的話,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不再是單獨的我,而是共同的我們。
盛薔停頓了很久,像是鼓足了勇氣,“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亦或者是說,這樣的她,他明白嗎。
沈言禮很久都沒吭聲。
可很快,他便抵了過來,溫熱鼻息將她籠住,喚了她一聲。
“阿薔……”
“我明白。”沈言禮喉頭微動,“我怎麼會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