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真是的, 明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子, 還要逼著我去參加童試。”陸見遊向陸見深大吐特吐苦水,他很有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讀書習武的料, 光宗耀祖有兩位兄長, 他就想當一個愉快的紈絝。
馬背上一身玄色男裝英姿颯爽的陸夷光斜了他一眼,“阿爹還不是看不下去你整天遊手好閒。”
“說的好像你多正經似的。”陸見遊反唇相譏。
陸夷光抬了抬下巴,“你能和我比嗎?要我是男兒身,現在起碼是個秀才。”
陸見遊冷笑, “你以為秀才是山裡的兔子想有就有。”
陸夷光扭頭望著陸見深, 擠了擠眼睛,“大哥, 你說我能不能考上秀才?”
陸見深微微一笑, “阿蘿聰慧, 若是刻苦些, 何止考秀才, 狀元都不在話下。”
“大哥, 不帶你這麼睜眼說瞎話的。”陸見遊聽不下去了, 就她, 考狀元,天下士子都要解腰帶懸梁。
陸夷光晃了晃腳, 過濾了陸見遊的冷嘲熱諷, 笑得像朵花, “一般一般啦。”
陸見遊翻了個完美的白眼, 一夾馬腹,走了。
四名護衛連忙跟上。
陸夷光摸了摸自己的弓箭,她可不能輸給陸見遊,向陸見深提議,“大哥,烤鹿肉味道不錯,我們去打鹿吧!再弄一些新鮮的山貨填到肚子裡,味道更鮮美。”
“就是你上次那個做法。”陸見深記憶不錯。
陸夷光點點頭,“好吃吧。”這是她從一本食譜上學來的做法。
陸見深自然道好,兩人便一塊進了山林。陸見遊一個大男孩,陸見深放心讓他一個人自由活動,換做陸夷光,自是要帶在身邊才放心,尤其山林不比尋常地方。
陸夷光箭術不錯,就是性子有些急躁,射固定靶還行,行獵不免差之毫厘失之千裡。
箭矢擦著鹿角飛過,陸夷光那一聲可惜的哎還沒發出來,陸見深補射的那支箭正中鹿身,一擊致命。
“大哥真棒,箭無虛發,百發百中神箭手!”陸夷光極儘諂媚的稱讚。
陸見深好笑的搖了搖頭,“移動中的獵物,你要預判它的行動軌跡,這樣才能射中。”
“我預判了啊,可它們就是不按照我設想的路線跑我也沒辦法啊,”陸夷光無奈的攤了攤手,又笑盈盈地望著陸見深,“反正有大哥在嘛。”
陸見深失笑。
陸夷光眼珠一轉,對拖著獵物回來的護衛理直氣壯地吩咐,“把箭換成我的。”她和陸見遊有賭注在的。
“你這可是作弊。”陸見深要笑不笑。
“大哥會揭發我嗎?”陸夷光眨巴眨巴眼,讓自己看起來又乖又可愛。
陸見深彆了彆視線。
陸夷光當他默認了,歡聲催促,“還不快點。”
弄虛作假完畢,陸夷光頓覺勝券在握,神采飛揚地繼續狩獵。
陸見深不覺笑,一點小事就能讓她歡欣鼓舞,倒是個好性子。
暮色四合,一行人收獲滿滿的下山,陸見遊對陸夷光的收獲表示了嚴重的懷疑。
陸夷光臉不紅心不跳,“你問大哥?”
“大哥肯定偏幫你。”他早就看透了。
陸夷光鄙視,“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輸不起就直說,我還稀罕你那一百兩銀子不成。”
陸見遊憋屈,那種明明懷疑她弄虛作假卻沒有證據的憋屈,氣鼓鼓道,“回去就給你。”
陸夷光心滿意足的笑了,“這才像個男人。”
陸見遊哼了一聲,大抵是為了把一百兩吃回本來,晚上可著勁兒的吃烤鹿肉。
陸見深轉了轉酒杯,好心勸,“鹿肉容易上火,少吃些。”
“妹妹親手獵到的,哪能不多吃點。”陸見遊在親手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陸夷光順手片了一盤鹿肉遞給他,“可不是,我親手獵到的,我親手烤的,你們必須多吃點。”又片了一盤送到陸見深麵前,哪能忘了真正的功臣。
火光下,陸夷光眼睛格外明亮,就像有星星在裡麵,“這盤後腿肉比腹部的肉更有嚼勁更好吃,夾著猴頭菇不油膩。”
盛情難卻,陸見深又吃了一盤鹿肉。
酒足飯飽,陸見遊躺在搖椅上揉肚子,神似饜足的胖橘貓。
“你還走得了路嗎?”陸夷光很是懷疑。
“當然,嗝,”陸見遊拍了拍胸口,“走得動,不過比起螢火蟲,我覺得今晚的星空更美。”
陸見遊仰望星空,一臉高深莫測。
陸夷光抬頭看著隻有一輪月牙以及稀稀落落星辰的夜空,“那你慢慢欣賞星空,我們走了。”
下人打聽來的消息,兩裡地外有一片樺樹林,裡頭有成群的螢火蟲,陸夷光哪裡肯錯失此等美景,權做飯後消食。
在他們走後,陸見遊用力打了一個飽嗝,瞬間苦了臉,揉了揉圓鼓鼓的肚皮,吃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撐死他了。
這會兒將近亥時,又是月底,月光慘淡,放眼過去黑沉沉一片,除了他們之外,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幼稚,簡直太幼稚了。”寂靜裡陸夷光的聲音格外清脆。
陸見深失笑,“要不是你激他,他也不會吃這麼多。”
“讓他陰陽怪氣擠兌我。”陸夷光哼了一聲。
陸見深笑,“我瞧著倒是你擠得他沒話說。”
“誰讓他嘴笨呢!”陸夷光得意洋洋。
陸見深隻能搖了搖頭。
說著話就到了白樺林外圍,隱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光亮,陸夷光趕緊道,“把燈籠熄了,還有你們儘量彆出聲,會驚走它們的。”
燈籠接連熄滅,周遭歸於黑暗,隻能看清一丈之內。
“當心腳下。”陸見深提醒,話音未落,手腕一緊,“害怕了?”
陸夷光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嘟囔,“太黑了,我怕看不清路,摔一跤。”心裡淚目,之前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鬼怪傳說商量好似的全部冒了出來,腳底板涼颼颼的。
陸見深想讓川穹扶著她,不知怎麼的話到嘴邊沒出口,屈起手臂,讓她抓得更舒服一些,“那跟著我走,貓兒膽還敢大晚上出門。”
“這不是有大哥在嗎,不然我哪敢啊,”陸夷光灌迷湯。
陸見深看了她一眼。
陸夷光專心看著腳下,“還有,大哥說錯了,貓兒膽子大著呢,好奇心殺死貓總聽過吧,好奇心是建立在膽子上的。”
“那你是老鼠膽。”
陸夷光不滿,大拇指指甲隔著衣服掐了下陸見深手腕內側,“老鼠太醜了,這個比喻一點都不美。”
陸見深手臂僵了下,覺得手臂那一處微微麻起來。
越是靠近螢火蟲林,可見度越高,陸夷光放開陸見深的的胳膊,自己走了進去。
陸見深停留在原地,莫名的悵然若失,他理了下褶皺的袖口,眉心聚成峰,眼神晦暗。
三三兩兩的流螢,忽高忽低,忽前忽後,忽隱忽現,像落在凡塵的點點繁星,瑰麗如仙境。
看得陸夷光心曠神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亮晶晶的小東西們爭先恐後飛走,陸夷光也不抓,就由著它們飛遠,據說這種漂亮的小東西隻有幾日的壽命,抓回去養起來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陸夷光不知不覺跟著成群的螢火蟲走,走到一半,想起陸見深,回頭一看,他立在外麵,心想果然隻有女兒家才懂得欣賞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陸見遊懶得來,要不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大哥十成十也不會來,她還是趕緊過了眼癮回去吧。
跟著螢火蟲群到了最北邊,再往前便是山坡,山坡上空群螢飛舞。陸夷光看了一會兒抬腳打算返回,夜風忽然送來一聲奇怪的呻.吟,隨後又低了下去。
陸夷光狐疑地往前走了幾步,盯著下麵的山坡,發現七八丈外有一處草叢晃動的格外厲害,難不成是有什麼動物。
陸夷光下意識往後退,打算離開,這會兒她手裡可沒弓箭她,正要走,恰巧一陣夜風拂過,風吹草低,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形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