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號。
距離南城六中開學的日子還有三天。
正值暑假,夏日炎炎,水泥地麵上,一塊無人問津的豬下水正在緩慢的自我發育。半個小時之後,它發出了焦香。窄小的馬路兩旁,買賣蔬菜的農民收了攤子回去。天太熱,已經沒有人能夠站在外麵忍受暴曬。
馬路對麵的長水廣場,這裡是小鎮第二繁華的地方。
現在,它空無一人,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雨。
大片烏雲成群結隊的往長水鎮的天空趕,此刻,廣場三樓的兩岸咖啡餐廳內,一個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的心情正如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沉重壓抑,瀕臨爆發邊緣。
長水經濟發展區有一個幼兒園,一個規劃的不錯的小區,三所高中,一中,二中和六中,兩個職業學校,長水服裝職業學校和南城職業學校,一個警察局。
鎮子不大,除了靠近錢塘江,每年看潮的時候,要淹死幾個人之外,沒出過其他事情。
至於淹死人的事情,這都是他們自找的,年年淹死,年年有人來,當地政府暫時研究不出為何這群人如此執著送死,因此便不管了。
留在長水鎮工作的一半是本地人,一半是外來務工人員。小市民沒有出過長水鎮,沒見過世麵,所以,在女人冷淡的坐在窗邊的時候,她的冷漠和美麗,吸引了餐廳裡一半人的目光。
店裡的服務員都是來自這個小鎮的本地人,有些是初中輟學,有些是高中輟學,他們敢保證,長到這麼大,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哪怕是在電視裡也沒有見到過。
儘管如此,他們也不敢靠近她,因為她看起來氣場太強,實在是太難接近了。
她像是在等什麼人。
又過了十五分鐘,一名高挑的少年走上樓,從樓梯口出來。
這個少年穿著南城六中的校服,模樣長得很俊,俊得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身形十分完美,看起來就像一個模特。隻可惜,氣質十分陰鬱,翦水秋瞳,像一副流動的山水潑墨畫。
他停頓了一下,坐在女人的對麵。
並且,坐下來的時候,很靦腆,眼睛低垂,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米樂終於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眼前的少年,低著頭,一言不發。皮膚蒼白,乖巧無比。
於此同時,半個月前的雨夜,少年與現在截然相反的霸道模樣,躍然於腦海中。
炙熱的糾纏和喘息,因藥物導致意識不清的神智,半強迫的侵占與宣示主權。被咬得遍體鱗傷的脖頸、胸口,滑膩的肌膚觸感,還有幾乎快散架的身體。
他像一匹凶狠桀驁的小野狼,強勢凶狠,少年的身體有用不完的年輕力量,壓住自己的獵物,征伐撒野,抵死纏綿。
總之,和他現在溫順的模樣,有天壤之彆。
看了半天,米樂怒火從心中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少年終於抬起頭。
不得不說,長得非常可口誘人,如果米樂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恐怕她也要溺死在少年濕漉漉的眼神中。
“秋緹?這是你的名字?”
米樂壓著聲音,儘量使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
秋緹點頭。
米樂沉默片刻,坐直身體,開口公布了一個消息:“我懷孕了。”
秋緹看著她。
米樂的手指在桌上敲打了兩下。
“難道你就沒什麼要表示的嗎?”
秋緹思考片刻,把書包從後麵拿到前麵,抱在懷裡,默默的從書本中取出一冊。
攤在桌上。
秋緹往前推。
米樂定神一看:《未成年人保護法》
“砰!”
桌子又被狠狠的拍了一下。
“未成年人保護法?你那晚在我身上的時候怎麼沒想起這個?”
米樂提高聲音,將怒氣爆發出來,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她強迫自己,又壓低聲音。
“你來跟我見麵,竟然帶未成年保護法?你什麼意思。”
秋緹慢吞吞道:“我怕你殺人滅口。”
米樂:……
“我為什麼殺你。”
秋緹無辜道:“你看起來很有錢。”
——而且冷淡,脾氣很差。
這句話沒敢說。
米樂捏了捏眉心:“誰會把這種鬼東西帶在身上!?”
秋緹補充提醒:“防患於未然。”
頓了下,他翻開《未成年保護法》,淡然道:“不過,雖然它看起來像未成年保護法,但其實是一本字典。”
米樂愣住,隨即說道:“你帶字典乾什麼?”
秋緹翻了一頁,順其自然道:“給兒子取名。”
米樂被梗住。
——帶一本字典也很詭異好嗎!
片刻後,米樂感覺自己心情穩定不少,又開口。
“你知道,我找你是做什麼嗎?”
秋緹搖頭。
“有喜歡的人嗎?”
秋緹頓了下,繼續搖頭。
“暗戀對象?”
秋緹搖頭。
“女朋友?”
沒有一絲猶豫,秋緹繼續搖頭。
米樂的身體往後靠了一靠,居高臨下的宣布道:“現在你有女朋友了。”
秋緹抬起頭。
沉默的氣氛,又在這一張桌子的上空盤旋。
米樂半天沒等到想要的回答,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你什麼意思,你不想負責?”
“我沒有。”
“那你猶豫什麼?你敢說你剛才沒有想過一走了之?”
秋緹道:“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
米樂愣住。
秋緹直白道:“你很漂亮,我以為我在做夢。”
——什麼東西?
米樂懊惱不已。
少年的神色認真,說話的口氣坦誠熱烈,目光坦率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