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夜空被第三道雷劃破的時候, 舊教堂的房間裡, 一個美麗的女人從床上坐起來。
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這場雨來得突然,似乎要將整個舊教堂都淹沒。
女人坐在床上,呆愣了一會兒, 忽然又聽見什麼動靜, 她打開了昏暗的燈,從床尾摸出了幾件衣服, 匆匆忙忙的給自己穿上。
那時候的天不算熱也不算冷, 女人很快就穿好了衣服。
此刻,整個舊教堂都十分安靜。
院長修女因為白日禱告做累了的緣故,早早地睡去。
女人打著手電筒,從樓上走到樓下,一步一步, 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
幽暗的頭樓梯道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外麵的暴風雨被玻璃窗隔絕,顯得她的呼吸聲、腳步聲格外空靈。
女人拉開舊教堂的後門, 那個地方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她佇立了一會兒,轎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
女人與他交流了幾句, 聲音破碎, 又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 隻能看到女人的嘴唇在風雨開開合合。
她的神情有些慌張, 又有些不易察覺的崩潰, 敲打著玻璃, 努力的說些什麼。
轎車的窗戶終於開了, 裡麵露出了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女人看到他,心裡的緊張少了幾分。
年輕男人西裝革履,從車上下來。
一把黑色的傘撐在二人之間。
一朵鮮豔的紅色玫瑰,從他的手中出現。
女人愣了一下。
男人說了幾句話,就把這支玫瑰遞給了女人。
她接過玫瑰,似乎沒有方才那麼焦慮了。
二人雖然認識,但模樣絕不是情侶。
甚至連親密都說不上。
男人送她玫瑰,更像是一種轉送,一種安撫。
果不其然,有了這一支玫瑰緩和氣氛。女人的神情徹底放鬆下來。她將男人請到了自己的小閣樓裡麵坐坐。
中途,遇到了起夜的院長修女。
院長修女有些詫異,看了眼她身後的男人,又看了眼她。
她低下頭,沒說什麼。
院長修女心中猜了個大概,也沒阻止。隻是她心中突然明白,為何女人今日要把自己的兒子放在她房間裡睡,原來是晚上有約。
舊教堂裡的蠟燭十分昏暗,院長修女沒有看清楚男人的臉,隻覺得他很高大,很壯闊。
沒有寒暄。
外麵的雷聲和雨聲越下越大。
女人走到自己房間裡給男人倒了一杯水,隨即,她打開櫃子開始收拾衣服。
靜謐的房間內,她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就帶幾件衣服走,他還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等到男人的回答,女人兀自道:“我本來不想這樣的。但是他說過會來接我,他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嗎?他答應我的,要帶我走的。”
男人喝了一口水,沒說話。
女人將衣服收拾在一起,突然想起,她還有一條自己最喜歡的項鏈沒有帶走。
她轉過後去化妝櫃找項鏈時,原本一言不發的男人突然暴起,他從女人的行李箱內搶過幾件衣服,將女人的脖子死死勒住。
一切都發生在閃電般的速度內。
她奮力的掙紮,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變成了驚恐,死死瞪著眼睛,她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了男人殘忍的臉。
五分鐘不到,這個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男人鬆開她,退後兩步,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她的肚子上麵狠狠的劃了幾刀。
猩紅的血流出來,浸濕了落在地上的玫瑰。
他盯著女人的肚子,似乎要確定裡麵沒有孩子,又或者確定裡麵的孩子一定死了。
再過了半晌,他穩了穩呼吸,從小閣樓中離開。
外麵又落下一道閃電,照在院長修女驚恐的臉上。
她不知道在門口躲了多久,總之,直到女人咽氣的那一瞬間,她都沒有勇氣站出來。
隻有在男人走後,淚水爬滿她扭曲的臉,院長修女才崩潰的叫喊出聲。
·
與此同時,炸開的雷電落在耳邊。
米樂在夢中睡得不安寧,仿佛被什麼東西靨住,一道雷劈下來之後,把她給劈醒了。
一醒,米樂就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如有千斤重。
她□□一聲,想要起床,然後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四肢無力。
米樂歎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可能感冒了,她開始回憶自己這段時間做了什麼。
因為工作忙的緣故,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秋緹了。
十二月的物理競賽之後,米樂的公司就跟開了加速器似的,忙了起來。
公司內的所有部門都開始做年度總結,米樂作為這個分公司的董事長,自然是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就這麼連軸轉了兩個月沒停,期間還出國談了一筆一個億的單子。這事兒最後差點兒黃了,對方的財務出了漏洞,被人抓住了把柄做威脅,米樂一連跑了四五個地方才幫對方擺平了這個問題。
等到昨晚,終於在慶功宴上把這件事情給敲定了。
米樂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回到家睡了一覺,早上一起來,病來如山倒。
她掙紮著爬了起來,吃完了藥又躺下去,乾巴巴的躺了一上午,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嘴唇上一片濕潤。
米樂下意識的用手去抹,結果一伸手,就摸到了一張臉。
她猛地張開眼睛,便看見秋緹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她。
笑完,又沉下臉色。
米樂因為高燒的緣故,聲音有些糯,聽起來又軟又奶,一開口就叫人生不起氣。
“你怎麼來了?”
秋緹道:“我打你電話打不通。擔心你,就來了。”
她說道:“你怎麼這個臉色看我?”
秋緹道:“那是因為先見到晚晚,我很開心。但是晚晚不愛惜自己,又讓我很生氣。”
米樂心中莫名的一暖。
實際上,從她看到秋緹的一刻開始,她心臟就開始不停地加速跳動。
這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具體如何,形容不出來。
米樂隻感覺這個自己住了幾年的,毫不起眼的屋子,因為對方的存在從而變得特殊起來。
事到如今,她也不否認,她確實很喜歡秋緹。
這個喜歡恐怕要比她自己估量的程度還要再深一些。
如今正在感冒,情感最脆弱的時候,天天掛念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米樂連端著的做派,和平日裡最愛說的拒絕的話都不願意表現出來了。
秋緹見她一雙眼睛跟小奶貓一樣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怪招人疼,心中的怒氣也消散了幾分。
米樂的素顏相當清純可愛,半張臉埋在被子裡,如果沒有人告訴他對方已經是一個公司的CEO,誰也不會想到她的年紀有多大。
這乖巧的學生模樣,簡直跟大學生也沒差。
秋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替她兌了一杯藥。
米樂盯著藥,突然就不是很想喝了。
早上的時候秋緹不在,喝藥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現在秋緹又在了,這個藥看起來就變得又苦又難喝,各種委屈無賴,想要撒嬌的情緒一股腦的往她心裡滾。
米樂側過身體:“我不喝……”
秋緹聽完,笑道:“好啊。晚晚不喝也沒關係,我早就想試試了。”
米樂道:“什麼?”
她轉過頭,先看到秋緹喝了一口藥,米樂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可惜退得太慢,秋緹的右手已經按住了她的後腦勺,米樂被迫往前傾,嘴唇在一瞬間就被對方含住了。
米樂的牙齒被撬開,苦澀又帶著微甜的感冒藥灌進了她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