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就是臉上掛著極其虛假的笑容,仿佛是用筆畫上去的,像一個完美無可挑剔的演員,演什麼像什麼,幾乎把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
他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是固執己見,並且不擇手段要達成。
趙阿姨根本無法把控這個少年,從他知道秋少荼的事情開始,她就知道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個誰也看不見的網就在他的手中慢慢形成。精心編製,潛伏了四年,終於緩緩浮出水麵。
一年前,是他知道鄔丞會住農家樂,所以才去那地方打工,埋下一切事情的導.火索。
是他看到王蓮跟左亦楓的私情,也是他告訴王蓮可以利用左亦楓,讓他給她贍養費。是他步步為營,讓整件事情的矛盾變得不可調節,最後激化,發展成了一場無可挽回的謀殺案。
他複製了一場與十六年前一模一樣的案子,就為了把秋少荼從世人塵封的記憶中,重新帶回人間。
是他故意挑釁,跟標哥打群架,又令標哥盛怒之下,說出王蓮有男朋友的事情,還提醒鄔水蘇,茶樓街裡麵有人在販賣管製武器,甚至連鄔水蘇跟左亦楓的偶遇,都是算計好的。
是他放出消息,讓李捷在沉默中,去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是他通過這件事,提醒鄔水蘇王蓮的男朋友是錢征義。
是他推波助瀾,把隱藏在黑暗中的王震風推到鄔水蘇麵前。一般的警察根本動不了王震風,但是秋緹知道,鄔丞的兒子可以。他除了警察之外,還是鄔維禮的兒子,誰不給他三分麵子。所以,也隻有他有能力把這件事追查到底。
當然,這也需要一劑猛藥。
鄔水蘇畢竟不會老老實實的就順著他布置好的路線走,所以張蔓笙就成了這一劑猛藥。
隻有張蔓笙死了,鄔水蘇才會在這個案子裡越走越深,才能把一切腐朽糜爛的往事連根拔起。
他在去S市的第一個晚上,米樂睡熟之後,便去見了一眼張蔓笙。
秋緹擅長心理學,他太知道如何把一個戰戰兢兢生活在過去殺人陰影中的女人逼瘋。他什麼都不用說,張蔓笙光是看見他,就已經自亂陣腳了。
那晚上,他心情很好,在自動售水機那裡買了一瓶可樂,單手叩開拉環,坐在鄔丞的彆墅樓下。這個位置,剛好能看清楚窗內房間裡發生的事情。
他們爭吵,然後他聽見了張蔓笙嘶聲力竭的咆哮。
他想道:鄔丞一定怕事情敗露,他會殺了張蔓笙。
果不其然,女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他喝完可樂,笑吟吟的坐在樓下,欣賞著這一幕滑稽的戲劇表演。
鄔丞失手殺死張蔓笙之後,又將她拋屍。
秋緹緊隨其後,笑了一聲,將整個美麗的女人從下水道帶到了玫瑰花田,並且,贈送了她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正如他送王蓮的那一支玫瑰一樣。
十六年前,鄔丞帶著一束玫瑰,謊稱是鄔維禮來接秋少荼回S市,並且許諾她,和她結婚。
秋少荼天真爛漫至極,信了他的話,最後也死在了嬌豔欲滴的玫瑰中。張蔓笙知道一切,為了巨大的家產,默認允許了鄔丞的行為。
十六年後,秋緹也用同樣燦爛的玫瑰,祭奠這位上了年紀的美人。
他站在明亮的月亮下,少年手中捧得玫瑰更像是猩紅的鮮血,他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雙眼彎彎,癲狂至極,玫瑰在他手中碎成了無數片,落在地上。
他踢開張蔓笙擋著他路的下半身,如同隨意的踢開一袋垃圾,咬著從米樂家中帶出來的蘋果,輕鬆愜意,搖晃著腦袋,哼著歌回家。
後來,他又扮做服務生,上了遊艇。又用從趙阿姨那裡拿到了麻醉劑,將王震風脫光了扔在甲板上,狠狠羞辱了一番。
其實他大可以不做這件事,不過他性格向來惡劣,對彆人來說是身敗名裂的事情,在他眼中,不過是讓自己高興的一個惡作劇。
他所有的一切都算計的很好。
隻是唯獨沒有算到這世上還有一種意外叫米樂,猝不及防,突如其來的撞進他的生命中。
沒算到自己會在農家樂遇見米樂,沒算到鄔水蘇去茶樓街會帶著米樂,沒算到李捷跳樓的時候,米樂會說出那樣一番話,沒算到張蔓笙死的時候警察會找上米樂,沒算到處理去處理王震風的時候,在遊艇上遇見的米樂。
更沒有算到,左亦楓這個成事不足的東西,膽子大到會把視頻寄給米樂。
她像毒.藥似的,他既知道自己要遠離她,可身體就跟著魔一樣,在原地一步都不動。
今天告訴自己,明天要離開她。
明天告訴自己,後天一定要離開她。
循環往複,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他用了許多手段把米樂留在身邊。
又用了許多手段想要推她離開自己身邊。
他掙紮在陌生的感情中,浮浮沉沉,最後還是伸手抓住了她,就像抓住了一絲門縫中泄露出來的光一樣。
這光將門縫越撕越大,似乎企圖要照進整一間屋子。
足夠亮,也足夠柔軟。
令他從來都無所顧忌的內心生出了一絲害怕來。
他看著同一處地方,眯著眼睛,問了自己一遍:她知道了,會恨我嗎?
答案如何,代價如何,根據他對自己的了解,多半是無法接受,甚至是承受不能的。
趙阿姨打破了屋子裡的沉默,說道:“秋緹,你知道米樂的性格。她眼裡容不下任何沙子,要是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情,你覺得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
“你有沒有想過,她喜歡的人,根本不是你。”
喜歡他乖巧無害的表象,所以,一旦內裡灰敗汙糟的事情暴露出來,在米樂眼裡,他還是他嗎?
趙阿姨道:“算了。我不跟你說這個,走到這一步,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鄔丞這個人,之前就害過一次米樂,他現在知道視頻在米樂手中,你想過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嗎?秋緹,你告訴阿姨,這個也在你預料之中嗎?”
“我剛來就聽到了鄔水蘇的事情,他對他親兒子都能下狠手,米樂又算什麼……”
秋緹眨了下眼睛,好似從發呆中驚醒。
喃喃道:“跟她有關的事情,永遠都是意外。”
他道:“米樂現在不能待在S市,既然鄔丞早晚要對她下手,索性他去死好了,死了就老實了。”
秋緹笑了一聲,道:“趙阿姨,晚上米樂到家的時候,你幫我看住她。無論用什麼理由,總之不能讓她出房間就對了。”
趙阿姨警惕道:“你要乾什麼?”她回過神:“你要對鄔丞做什麼?秋緹,你瘋了嗎,你就算想對他怎麼樣,他又怎麼會乖乖聽話的來!?”
話音剛落,秋緹翹著腿,坐在凳子上,遊刃有餘地攤開手。
他手上,正是剛才他從米樂口袋裡順走的SD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