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誌聞悶悶的嗯了聲, 其實現在離開家住兩天也挺好的,省得董卓看著他就生氣罵他。
董淑蓮挖回兩顆白菜,幾個青蘿卜。把這些裝進一個紙箱了,綁在舊自行車的後座上, 一會兒讓董誌聞帶到下村去。
太陽越升越高, 董卓開始埋怨起董母來, “怎麼還不走, 出趟門磨磨蹭蹭的。”
董母平時根本不出北山村, 這次去下村,她仔細蘸水梳了頭發。她這個人要好, 總不想在彆人麵前有個不字。
董家夫婦和董誌聞去了下村, 家裡隻剩下江珮和董淑蓮。兩人決定去石場, 從家裡拿了些東西,大包小包的就去了。
陽光好,石場似乎比往常還熱鬨,遠處路上停著兩輛拖拉機, 正在裝卸石頭。
鴿子溝的方向又傳來一陣炮聲, 江珮才恍然記起, 董誌兆的石場已經幾日沒有放/炮了。
在石場的一角,江珮找到了董誌兆, 他正在用鐵鑽修磨手裡的一塊石頭。石頭差不多是邊長五十公分的立方體。
“爹娘去了下村,誌聞也跟著過去了。”江珮找了乾淨的石頭坐下。
董誌兆扔掉手裡的錘子鐵鑽,直接將剛坐下的江珮拉起來,把自己放在一旁的棉襖鋪在江珮剛才坐的石頭上。
“石頭涼, 彆直接坐上。”董誌兆無奈,“你看看這小體格,我每次瞧了就覺得心疼。”
江珮嗔了一眼董誌兆,看去不遠處乾活的石匠們,好像沒人往這邊看,才稍微放下心來。還心疼小體格?也不知道誰到了晚上跟一條狼似得。
“你多吃點兒,省得他們老說我苛待你,不給你飯吃。”董誌兆笑笑,他依然能從江珮裹得嚴實的脖頸處找到自己留下的痕跡。
“儘胡說。”江珮坐去董誌兆的棉襖上,“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似得,臉皮厚?”
董誌兆不在意,嗬嗬一笑,撿起一旁的鐵錘和鑽子,“你是沒跟男人們在一起說過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是臉皮厚了。”
“男人在一起能說什麼?”江珮問,她知道女人在一起的話,說的都是家常,閒話,有的會暗地裡取笑彆人。
“男人?”董誌兆陽光下的一張臉,燦爛英俊,“男人在一塊就是吹牛啊!”
“吹牛?”江珮不信,卻又覺得有趣。她看去董誌兆的雙手,正在用心的鑿著石頭。“這是給療養院那邊做的?”
董誌兆低頭嗯了一聲,“先做一塊讓他們看看,昨天我經過一些以前外國建的那種洋樓,不少就是這種花樣的。”
江珮點頭,沒再開口打擾董誌兆,專心致誌的看著他鑿石頭。
石塊一共十二條邊,每一條邊都要鑿上紋路,一條邊有兩麵,也就是說要鑿二十四個邊。
其實所謂的紋路,不過就是在石頭邊上鑿兩公分長的石痕,是斜著刻的,每條石痕之間隔一厘米。雖然看起來不難,但是很費功夫。隻修一麵就很慢,更彆提二十四麵,還要注意彆鑿壞了,不然可就是功虧一簣。
董誌兆乾的認真,手下的石頭也變得整齊漂亮,和那些粗糙簡單的石塊一比,天壤之彆。
“去屋裡坐吧,外麵有風。”董誌兆喜歡江珮留在他邊上,可是他心裡又怕她受凍,不忍心。
“我過去幫淑蓮做飯。”江珮站起來,跺了跺腳,雖然有太陽,可是地上真冷。“對了,你有空幫著打聽一下胡慶,我覺得他喜歡淑蓮。”
“什麼?”董誌兆手裡的鐵鑽差點就亂了方寸,“那小子敢打淑蓮的主意?”
“小聲點兒啊!”江珮示意了一眼,“其實胡慶人品也不錯的,為著淑蓮的事兒也上心,我覺得不錯呀?你知道他家裡情況怎麼樣?”
董誌兆終於從自家妹妹被人惦記上的陰影裡走出來,“哎,是我太緊張了。”他自嘲的笑笑,“從小,淑蓮和彆人不一樣,她或許覺得自己身上有皮炎,心裡就自卑,不愛說話。”
江珮點頭,“所以更應該給她尋一個好的穩妥人家。”
“彆看淑月這丫頭從小跟著我親,其實幾個弟妹裡,我最擔心的就是淑蓮。”董誌兆看去不遠處,那是董淑蓮在往小屋裡拿燒火的草。“從小彆的孩子就願意欺負淑蓮,所以總是覺得不放心。”
做大哥的或許都是這樣吧!江珮子想起自己的大哥,家裡下人暗地裡說了她兩句,就被大哥直接發出去賣了;當初大哥還曾說,護著小妹一輩子。
“做大哥都是這樣為妹妹著想吧?”江珮由衷的說了一句。
董誌兆一愣,他分明從江珮養了看見了一絲溫柔的親情,淡淡的劃過。他還記得江珮發燒的那一晚,她嘴裡叫著:大哥!
“不過,說起胡慶,咱到底算知根知底吧。”董誌兆歎了一口氣,似乎想放下了什麼,“隻不過他家裡就剩下一個老娘了,他爹前幾年生病走了。”
“最主要是家裡行事好啊,這方麵爹娘很在乎的。”江珮道。
“其實還挺麻煩的,胡慶不是還有個老奶奶嗎?也是住在一起的。”董誌兆道,心裡衡量著董淑蓮如果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之類,“他姐姐,你知道的,已經嫁人了。說起來,家裡條件還是不錯的,有一處新房,是當初他爹給他蓋了娶媳婦兒的。”
這樣聽來,其實胡慶的條件還行,就是家裡還有個老奶奶,不知道董淑蓮也不願意。“有時候,還得是當事人願不願意。”江珮道。
董誌兆讚成,他看著江珮,“你我當初可是勢同水火,幾乎一天到晚的不說話。”
江珮沒說話,董誌兆口裡的人是原主,“記得問問,不要直接說,姑娘家臉皮薄。”
董誌兆噗嗤一笑,“這個我知道。就說咱倆,都多少日子了,你還是跟一開始似得。”
這說著說著又開始不正經了,江珮嘴一撅,哼了一聲,轉身跑開了。
看著離去的背影,董誌兆有些恍惚。這個媳婦兒真的是當初自己娶回來的那個?他記得江珮剛開始的樣子,她的眼裡沒有閃爍的光芒,她不愛笑,臉上總是木木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江珮有兩個蜜一樣甜的梨渦。
江珮當然不知道此刻董誌兆心裡想些什麼,她跑進小屋,董淑蓮正把帶來的花生倒進鐵鍋裡。
“要炒花生?”江珮問。
“明天要來人,娘讓我炒。”董淑蓮在灶膛裡填了一把火。
江珮知道,肯定是董母怕自己掌握不了火候,才囑咐董淑蓮做的。
“我來燒火吧。”江珮找了一張小凳,坐在灶膛前,火燒的細,太猛的火,花生容易糊。
董淑蓮用飯帚在鍋裡來回掃著花生,均勻受熱,以免糊掉。
“淑蓮,你身上現在好了,改天讓你大哥帶著,去胡慶家,謝謝人家吧。”江珮道,其實董淑蓮這種木訥的性子,說不定正好和胡慶互補。
董淑蓮嗯了聲,她在家裡向來是不拿什麼主意的,就是一門心思的乾活,也從來不亂打聽,本本分分。
“你哥說了,讓找一天,咱和娘,淑月一起去鎮子上買衣裳,他出錢。”江珮道,到時候大家應該會很高興吧。
“彆亂花錢,我有衣裳的。”董淑蓮搖頭,一雙黝黑的大眼帶著單純。
“買衣服也不是亂花錢啊!”江珮笑笑,看著一直穿的老氣的董淑蓮,其實這個董家大姑娘皮膚消了腫之後,臉上秀氣了很多,打扮起來也是個美人坯子,怪不得會被那厚臉皮的胡慶盯上。
董淑蓮不善言談,沒再說,專心的炒著花生。
一些上工的石匠進來喝水,看著鍋裡的花生,總會伸手抓上幾個。每每都會惹來董淑蓮不滿的眼神。
“都還沒炒熟,就拿!”董淑蓮嘟囔了一句,“這到明天還能剩?”
江珮笑了,這個悶悶的董淑蓮偶爾也有小情緒,可愛的一麵。
好歹,花生炒完了,董淑蓮盛了出來,放在一個筐裡,端到小間晾著。熱著的炒花生不能直接放起來,不然會被熱氣受潮,所以等涼透了才可以,而花生的口感也會更好。
接著鍋的熱乎氣,姑嫂兩人直接添了水,把石匠們的午飯也給熱好了。小小的屋裡暖烘烘的。
外麵的太陽也不錯,石場的人正在吆喝著,說要放/炮了。
這種活兒馬虎不得,必須是要有經驗的人來做。董誌兆曾經跟石神師父學過,這方麵也做的仔細。
先在要炸的石頭上鑽上炮/眼,然後再裡麵塞上炸/藥,包括彆的工具,最後牽出引線。這個過程需要很仔細,所有人員必須撤到安全地方。
隻留一個人點火,待引線點著之後,立刻跑出去,到安全地方。
江珮怕這巨大的響聲,早早的堵了耳朵。所有人都站在小屋這裡,三百米外就是要炸的石頭。
距離和炸石頭用的藥是董誌兆算出來的,他一般仔細,寧願少炸些石頭,也要安全第一。
轟隆一聲,山體冒起白色煙塵,像四下綿延開來,一些碎雜石塊也跟著崩飛出來,嘩啦啦的落在各處。
“都洗洗手,吃飯吧。”董誌兆招呼著石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