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
這可能就是暴風雪前的寧靜了。
霍闌看他還愣愣出神,蹙了下眉,起身把人拎去洗漱。
龍濤體量畢竟擺在那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這些年日漸式微,設法扳倒依然要些時間手段,要收購更不容易。
霍闌這些天都在盤攏流動資金清算資產,加上對龍濤的全麵競爭打壓,要處理的事格外繁冗。
梁宵如果能痛痛快快睡覺,他也能早些去休息。
梁宵正心虛,讓乾什麼乾什麼,按著霍總的話混混沌沌洗漱出來換了睡衣,忽然覺得不對:“??”
霍闌也洗漱過,轉出浴室,伸手攬他:“彆動。”
梁宵還沒來得及問霍總為什麼要讓他換睡衣,已經被圈在霍闌胸口臂間,柔軟的純棉布料被拉扯著稍向下滑,露出了頸後腺體。
輕緩壓迫隨著清涼的冰雪氣息覆下來。
梁宵:“……”
霍闌怕他不適,隻稍微提取了信息源,蹙眉低頭:“怎麼了?”
“……”梁宵為自己的想法麵紅耳赤:“沒事。”
霍總天賦斐然,學什麼都越來越快。
梁宵不敢往下想,毅然刪了手機裡的小黃文,準備明天讓段明再幫自己找找《清心咒》、《般若波羅蜜心經》。
霍闌看了他一陣,沒多問,點了下頭:“睡吧。”
梁宵紅著臉渾渾噩噩:“什麼?”
霍闌把他引到床邊,示意他躺下。
梁宵頸後腺體當即跳了一下:“霍總,不妥――”
霍闌自己也很疲憊,並不和他磨蹭,拎起換好睡衣的人放在床上,扯過被子裹好,一隻手墊在他腦後。
梁宵麻木地看著霍總格外熟練地動作流程:“……”
“有側臥。”霍闌有些頭疼,闔目按按太陽穴,“你睡了我再走。”
梁宵實在想知道原因,壯著膽子試探:“那您的手……”
……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腦袋和枕頭中間。
問到一半,他自己先明白了。
梁宵心如死灰,回想著自己一睡著就抱霍總胳膊的輕薄行徑,團著被子虛弱卷了卷。
霍闌替他調了燈光,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梁宵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深吸口氣抬頭想說明白,抬頭看他,胸口忽然一疼。
……小時候的霍闌,究竟要有多好欺負。
什麼都相信,信了就認認真真做。
說不定當初也是有誰告訴他,給父母寫信,就能和父母交心,儘釋前嫌好好相處了。
梁宵閉了會兒眼睛,被自己灼得生疼,啞聲開口:“霍總。”
霍闌聽他聲音不對,蹙眉睜眼:“怎麼了?”
“我……想爸媽了。”梁宵深吸口氣,“睡不著。”
霍闌肩臂微頓了下。
他不太知道這時候該怎麼安慰,沉默一陣,儘力回想管家語氣:“你父母在哪?”
梁宵的資料裡並沒有父母的信息。
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碰到夜深人靜,他有時候也會想。
如果梁宵確實想得厲害,可以聯係劇組安排,協調家屬探班……
“不知道。”梁宵:“孤兒院院長把我從馬路邊撿回來的。”
霍闌:“……”
梁宵自己都覺得像抬杠,偏偏這句真是實話,清了下嗓子:“真的。”
霍闌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節哀。”
梁宵眼前一黑,橫了橫心,生硬轉過話題:“我不知道父母是什麼樣,您……”
他也不想揭傷疤,但總要先知道霍闌究竟是怎麼回事,才好對症處理。
為了不讓管家因為“私下傳播霍總童年隱私罪”被揍屁股,也隻能和霍闌本人試探著問。
霍闌被他問得怔了怔,半晌出聲:“我也不知道。”
梁宵聽他語氣,胸口更悶得厲害,不好意思再拉霍總另外一隻清清白白的手,攥著他衣角拍了拍。
霍闌低頭,看著他動作,輕輕蹙眉。
梁宵平時自然不會逮著人問這種事,即便要問,也會先去找經紀人或是助理。現在忽然問他父母該是什麼樣,應當是忽然忍不住非常想知道。
他這樣回答,總顯得敷衍。
“我――”霍闌沉默一陣,簡單給他講,“我小時候不和他們在一起,我母親的信息素是‘暖陽’。”
梁宵胸口驀地沉了沉。
發展到現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已經有明確分類,除了少量特殊型的信息素,大部分都歸攏進了A到Z的大類裡。
霍闌的信息素具體是什麼,他還不清楚,但無疑要歸屬進自然類冷主調裡,排行隻怕還非常靠前。
在omega孕育後代的情況裡,最危險的一種,就是母體和子代的信息素相衝突。
母親的信息素是熱主調,和嬰兒正好衝突,如果恰好在波動時分娩,就極容易發生意外,嚴重的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父親……很愛母親。”
霍闌見他仍然不出聲,想了想,繼續解釋:“所以對我很生氣。”
他的出生原本就不是父親期待的,又讓母親重病了好幾年。
胎兒隻在母體內形成信息源時會有信息素波動,出生後隻要不分化,其實並不會釋放信息素,但因為和母體同源,依然有引發母親信息素波動的可能。
所以父親從不準他多留在家裡。
梁宵忍不住皺緊眉:“你媽媽呢?她難道――”
霍闌:“她不記得了。”
梁宵怔住。
霍總說起父親時,他其實不意外,畢竟小霍闌想想就聽話懂事,父親不喜歡兒子,總要有些什麼常人無法理解的原因。
但他確實……沒想到這個。
omega身體脆弱,極容易受到傷害。受到自身信息素強烈衝擊,在臨床表現裡,確實有失去一年到幾年間不等的記憶的情況。
霍闌的母親在分娩中信息素衝突,病愈後,麵前隻有恩愛如初的丈夫,生活美滿家庭和諧。
夫妻兩個神仙眷侶,一邊四處度假慢慢調理身體,一邊計劃著把生意轉給分家,將來一起去國外定居。
有時候分家的孩子會來住一陣,看起來也很懂事可愛,就是有點小書呆子的架勢,還一本正經給丈夫寫了感謝信。
……
何止是不受父母喜歡。
梁宵忽然忍不住了,撐著床不清不白地坐起來,不清不白地把霍闌一把抱住。
霍闌微怔,下意識扶住他。
“我……太想我素未謀麵的爸媽了。”
梁宵用力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我一個人睡不著,霍總,您能不能陪我待一會兒?”
霍闌被他緊緊箍住,遲疑著把人抱穩,摸了摸他的頭發。
梁宵:“QAQ。”
霍闌看了他一陣,點了下頭。
梁宵把整個胸口借給他,在他背上瞎胡嚕。
霍闌收攏手臂,拍拍他背:“Q――”
“哭的意思。”梁宵:“Q是眼睛,A是嘴。”
霍闌終於解開疑惑,還想再說,被梁宵一個頭槌撞在肩膀上。
霍闌不及防備忽然吃痛,怔了半晌,低頭看著他,瞳色一點點和緩下來。
他這時候就顯得格外安靜,不拒人千裡,不冷漠淩厲,安靜得幾乎隻剩下少年的一個影子。
少年的霍闌,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淋著雨挨著風,站在花池邊上。
“床這麼大。”梁宵覺得這句話其實不對,但架不住心緒激蕩到這兒,實在憋不住,“兩個人……睡得下。”
他在剛才,忽然想起管家說的霍總易感期睡不著。
哪怕想通了道歉信、讀後感和打屁股,他也依然想不出,是什麼讓少年的霍闌連睡覺都不敢。
“長夜漫漫……我睡不著。”
梁宵硬著頭皮扛著鍋:“您能不走嗎?”
霍闌低頭看了他一陣,攬住肩背,把梁宵輕輕放回床上。
他靠在床頭,就這麼坐著閉上眼,肩背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床夠五個人睡成五角星,梁宵的設想裡霍總其實不必這麼慘,遲疑著剛要說話,霍闌忽然很輕地抬了下嘴角。
梁宵一怔,沒出聲。
霍闌閉著眼睛,聲音很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