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1 / 2)

英靈失格 浮雲素 7649 字 8個月前

小莊速斟酌了半天,還是在太宰開門迎接他時說:“恭喜老師,新文章又引發了社會各界的熱烈討論。”

太宰說:“你的表情可不這麼說的。”恰好他房間裡有一麵巨大的西洋全身鏡,鏡麵鑲嵌在有回環曲繞玫瑰金屬雕花的框中,小莊偷偷摸摸瞅了眼鏡中自己的模樣,成功看見了愁苦的上半張臉。

小莊:“……”

如今的情況是他早就意料到的,與看見太宰老師新文章就眼冒金光的主編不同,他在初見稿子時,與太宰爆發了堪稱是激烈的爭吵:“太危險了,太宰老師,您是想要和國家公權力和政府和民眾意誌作對嗎?”他指著文章說,“抬高職業女性地位倒也罷了,號召取締公娼製度,就算是夏目漱石老師也沒有敢明目張膽怎麼做!買/春早已深入這個國家男性的骨髓裡,我聽聞不僅僅是國內,新加坡、東南亞,隻要是有日本國民在的地方就有小吉原,您真的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他的語氣越發強硬起來,“而且太宰老師你,也不是從未與妓/女產生瓜葛的真君子吧,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您還是花柳街花魁的入幕之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卻也沒有少到隻有一兩人知道的地步,如果被有心之人爆料,你就會成為被口誅筆伐的對象。”

他加重語氣:“您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嗯,我知道。”與激昂的小莊編輯不同,太宰宛若一潭不會流動的平靜的死水,靜靜看他發火,“請放心,我完全不在意。”他說,“我這人有千萬種缺點,唯一稱得上是優點的就是我行我素,不在乎無關人士的看法。”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篇作品,小莊君。”他凝視小莊。

編輯先生迷迷糊糊想著:[被太宰先生盯著看的人,是絕對無法拒絕他的要求的,誰叫他的眼睛很好看。]

因為沒法硬下心腸拒絕他,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小莊與太宰麵對麵坐在沙發上:“這篇文章在全社會,尤其是女性團體中掀起很大波瀾,針對公娼製度的探討,也引的無數文學家下場。”他快速且小聲地說,“過去每隔幾年公娼製度就被拿出來批駁一下,甚至還有作家寫了紀實文學《吉原哀歌》,任何一個自認為受到過文明教育的人都很明白公娼製度的低劣之處,由於太宰老師您的號召力,這一問題正式被放在台麵上,像是在油鍋裡倒了一碗沸水,徹底炸開了。”

“但是。”他轉折道,“明麵上接受卻不代表心中的想法,尤其是普通受教育人群,應該會非常惱火,太宰老師的住處較為隱秘,之前信件也都是從編輯部中轉了一道,想要找到您的住處很難,不用擔心在家被襲擊,為安全起見,最近公共活動就少參與點好了……”

正當他說話之際,那穿洋服的青年從口袋裡摸出一封雪白的信件,抬頭是東京大學,他將信件放在茶幾上,向小莊所在的方向推:“前兩天我與貴社主編聯係過,詢問是否有大學邀請我再去演講,果然不出所料,上次東大演講過後好評如潮,加之《女記者》在社會引發熱議,結局還沒有出,他們又邀請我去。”

咕咚——

小莊吞咽一口口水,隻覺得怒火在心中燃燒,他甚至無法掩飾自己的火氣,橫眉倒豎:“那您答應了嗎?”

太宰說:“當然啦。”

他心中的怒火被點燃了,太宰輕飄飄的話像是薩拉熱窩的一聲槍響,砰的一聲引發了世界大戰,小莊忘記了上下級之間的規矩,滿懷擔心地咆哮:“太宰老師您到底在想什麼,您是想真的走到台風眼裡,被憤怒的民眾聲討最後再遭遇不測嗎?你以為武士階層真的廢止了,街上沒有人帶刀嗎?我告訴你東京的犯罪率,每三分鐘就有人死於意外,這是報社去年才發布的統計!我看你是想死……”

太宰平靜地接話:“誰說不是?”

嘩啦,小莊仿佛看到一桶冷水自他頭頂澆下,透心涼,過去就有模糊的感覺,關於太宰老師的求生傾向,然而猜測終究是猜測,慘淡的現實擺在他麵前時,小莊依舊無所適從。

太宰慢吞吞說:“我這人,喜歡危險,喜歡刺激,那些文章,你覺得是充滿了憂患意識的文章,並非出於我對國家的思考,隻是我喜歡挑戰社會意識、國家意識,僅此而已。”他雙手交握,說出堪稱冷酷的話,“如果小莊你覺得無法接受,又或者覺得危險,我會主動提出更換編輯。”

“不,不用了。”小莊說,“讓我來接好。”他很難過地說,“很抱歉,太宰老師,剛才是我失控了。”

[起碼得有個人陪在他身邊才行。]小莊想,[得有個人看著他,陪著他,不讓他去送死。]

……

[已經五天了。]

蝴蝶香奈惠握停在筆記本上不斷書寫的鋼筆。

[高野小姐已經五天沒來上課了。]

香奈惠是學舍中最好學的學生之一,其他學生若還有誰認真程度與她不相上下,怕就是高野小姐了,以往就算是發熱,她也會帶病來聽課,便是病重在家臥床不起,等回來後向同學借筆記本補習也是必須的,高野良子從來沒有請過兩天以上的假,她總是說:“我沒有在家休息的時間,比如更加努力,花上百倍的力量學習,才能以女子的身份考上醫師執照。”

但是……

她不由同身旁女同學搭話:“高野小姐已經有幾天沒來上學了,是生病了嗎?”

那女生犯難說:“我們也不太清楚,良子這兩天誰都沒有聯係。”她說,“大家準備明天去她家探病,看看究竟出了什麼情況。”

“這樣啊。”香奈惠說,“那帶上我行嗎?”

“當然沒問題,良子見到蝴蝶小姐會很高興的。”

她因忙碌,很少參與女同學間的活動,久而久之眾人以為蝴蝶香奈惠是不近人情的高嶺之花,也很少來找她。

下學後,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她則多在教室裡留了會兒整理筆記,用注紅水的鋼筆將重點知識劃出來,準備整理好明日一同帶給高野良子。

整理筆記耽誤了點時間,出門的時候已經月上枝頭,學舍裡除了教職工外應該沒有人,從教室到門外這段路上會途經教職工辦公室,此刻辦公室內還有人,而門則將掩未掩,香奈惠走過時正巧聽見門內傳來的對話。

“啊,退學是嗎?”

“是的,真的很抱歉。”是男人的聲音,“良子的身體狀況目前無法支撐再來學舍讀書,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辦理退學手續。”

“高野小姐是很刻苦勤勉的女子,真的不再堅持下嗎,以她的成績或許能夠考上醫師執照。”

“未來有機會,等她病愈之後或許會再去老家的醫學院校求學。”男人說,“我們準備先安排她回鄉療養一陣子,東京的繁華氛圍實在對精神有害。”

“東京確實很聒噪,不過鄉下的醫舍未必願意收女子。”老教員還在不斷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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