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岡義勇終於說話了,他不僅對花魁道中不感興趣,還對太宰治的行為略感不解:“我們不是為了看花魁來的。”直愣愣的木錐子似的語氣足以把人心給紮破了。
“話是這麼說。”太宰道,“可你們做的,是潛入任務吧。”他豎起一根手指,“所謂的潛入,訣竅就是悄無聲息地融入環境然後再竊取情報。”他總結,“要像變色龍一樣。”
“你到花街就要融入花街的氛圍,到東京就要適應東京浮誇的氣氛,去鄉下就要質樸得與山野樵夫融為一體。”他好像隻在說潛入任務這事兒,又好像每個字都透著股深意,“人憑借一腔孤勇,是無法在群體中生存的,圓滑一點,聰明一點,才能活下去。”
……
[圓滑一點,聰明一點,才能活下去。]
[這句話,我不是第一次說。]
“哎?”女孩兒小小年紀就已經有力壓成人的美貌,銀色的頭發、琉璃色的瞳孔,這國家裡慣常見到黑發黑眼,可由於各式緣故,也偶有人生下來就有異色發,小梅的頭發生下來就是淺的,早年日日被人唾棄,隻說她是怪物,哥哥隻能帶她東躲西藏,可等長大後,顯露出驚人的美貌,便有人將她跟輝夜姬跟地上的精怪相提並論了。
她看依靠在草垛上的男人,天知道他是如何流落到花街的,周圍的女人看見他,都被其外貌迷住了眼,講肯定是武士公卿家的公子哥,隻可惜這公子哥窮困潦倒,成日裡除了在紙上寫寫畫畫,竟什麼事都不做。
若不是妓夫太郎求他教小梅識字,他們兄妹倆怎麼會分給他遮蔽風雨的破屋簷。
“圓滑一點,聰明一點,這樣才能活得久點。”男人的語氣輕飄飄的,仿佛遊蕩在空中,“活得久點,小梅。”
“我還想看你花魁道中的盛景。”
出生在花街上的孩子,一生都會被困在這,男人最好不過成為見世番,取上屋子的老板娘,當老板,女人的道路也是鎖死的,遊女、花魁、嫁給大名做小妾,又或者攢夠了錢成為老板娘。
[小梅這麼美,一定能成為花魁的!]
她哥哥思來想去,也不過就隻有這一個願景。
“花魁才不是空有美貌就能當的。”他人聽見妓夫太郎的話,嗤之以鼻,“當花魁起碼得斷文識字,你家小梅比鄉下的野丫頭還要粗鄙,現在年紀又大了,來不及從頭培養,至多當個遊女。”他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她被賣到哪家到時候跟我說,我肯定去捧場。”
刷拉——
妓夫太郎的鐮刀切斷了他的小手指。
以人的哀嚎為背景音,妓夫太郎終於有了新的願望,那就是讓小梅識字。
街上有培養花魁的私塾,教她們讀書寫字舞蹈藝術,可代價太高,他不眠不休工作幾年也交不起一年的費用。
門口種了兩排送彆柳,柳外是波光粼粼的小河川,妓夫太郎思忖的空檔裡,從小川裡刨出個男人來,穿著打扮無一不精,本想著搶了他的衣服就跑,也不知怎麼的,他靈感忽至,對明顯是入水輕生的男人問:“喂,你識字嗎,你會寫詩嗎?”
男人的頭發還濕唧唧地貼在臉頰上,他說:“識。”
妓夫太郎滿意地點頭,他也不管對方的臉有多慘白,瞳孔有多黑道:“那行,你教我妹妹識字吧。”他昂起頭說,“等她識字了,一定能成為最受歡迎的花魁。”
[你是我的驕傲,小梅。]
[你一定要過上被眾人仰視著的日子。]
……
[可惡,太宰他來了嗎?算算時間他應該今天到才對,難得我花魁道中,要是他沒有看見豈不是很虧?]蕨姬花魁容貌豔麗至極,心中卻煩躁得很,[笨蛋笨蛋笨蛋,我乾嘛要為了一個人類盛裝打扮,他又不是無慘大人!]
各種想法摻雜在心中,如泉水一般向外噴湧,她心思浮躁,纏在身上的腰帶似乎在隨風搖擺,禿站在她的左右,端莊前行。
整條街的燈籠、火光都像是為了映出她的臉而生的。
[很美。]
[你的花魁道中很美。]
……
妓夫太郎是被忽然喚醒的。
“哥哥、哥哥、哥哥!”一聲高過一聲,讓他差點以為鬼殺隊的人找上門來,而墮姬又無法解決。
“什麼事?”
“快點準備一下。”她說,“我要去花魁道中。”
打一開始起,妓夫太郎就跟妹妹約定好了,不錯過她任何一場花魁道中,原因不記得了,或許是生前定下的約定,就像是猗窩座閣下一樣,除了不會說話的童磨外,誰都猜他不吃女人是與生前的經曆有關,哪怕是變成鬼之後記憶全失,過去的執念也會被身體記憶下來,他們就是這樣的生物。
墮姬喜歡遊街,原因很簡單,她驕傲於自己的美麗,渴望所有人都跪拜在她的腳下,成為花街唯一的太陽,遊街對她來說像是孔雀開屏,儘力展現自己的美。
但是……
[可疑。]
[太可疑了!]
妹妹有多喜歡花魁道中妓夫太郎是知道的,她會花一個時辰打扮,一件一件地挑選和服,急急忙忙出門從來沒有過。
簡直像急著出門見情郎似的。
聯想到她的狗爬字信,妓夫太郎的眼神十分睿智。
[我倒要看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勾引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