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飛黃騰達,不記得你了,你就莫要再惦記他了。”百裡齋冷聲道。
“不,我不信。”百裡月扭頭道。
“全天下都知道了,由不得你不信了。”百裡齋勸她,“人心難測,當初他窮苦時,自然覺得你好,如今他平步青雲,哪還會看得上咱們這窮山郡縣的小門小戶。女兒啊,彆傻了,忘了他吧。爹給你找個好人家,以後踏踏實實過日子。”
“不,他不會的。”百裡月淚如雨下,“是您騙我,他走的時候還叫我等他,他回來的,他叫我等他的。”
該說的也都說了,百裡齋不再勸,將藥端過來放在她旁邊,“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吧。身體要緊。”
百裡月蒙著被子,失聲慟哭。
這一刻,她是恨她爹的!
她怪他從中阻攔,害得她和謝執兩年不能相見,她怪他用玉佩誆騙自己死心,整整兩年都沒去找他。
就連他啟程進京那日,她都隻敢躲在城門腳下悄悄看他一眼,沒有去和他好好送彆。
害得她誤會他,以為是他變了心。
其實都不是的,他那麼好,那麼在乎自己,為了他們的將來,忍著兩年不敢見她。
他對她訣彆那日,該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對她說出那幾句再也不見麵的狠話。
百裡月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後悔。
第二天,她早早起來,讓丫鬟替自己梳妝打扮,妝點一新然後出門。
百裡齋叫住她,“你病還沒好,這是要去哪兒?”
百裡月淡淡說,“我要去城門等他回來。”
“你!”百裡齋一愕,恨鐵不成鋼,“你當真是魔障了不成!他如今在京城風光如意,不會再回來啦!你去等了也是白等!”
百裡月置若罔聞,攏了攏肩上的狐裘披風,徑直朝城外而去。
雪像細雨一般飄在半空,將道路蓋上一層白茫茫的霜。
百裡月的繡鞋踩著露麵上,印下一小巧玲瓏的腳印。
細雪紛紛,落在她鬢邊的青絲上,寒風吹得她挺翹的鼻尖紅咚咚的,可是她不覺得冷,反而在冰天雪地中那雙眸子恢複了以往的神采。
她在城門下站了一天,從早到晚,沒有等到謝執回來。
什麼也沒說,到了黃昏,她轉身回府。
丫鬟跟在她身邊,什麼也不敢勸,隻得儘力多帶幾個手爐,不讓小姐再染風寒受凍。
第二日,百裡月依然梳妝打扮,去城門下等謝執回來。
百裡齋拿固執的女兒沒有辦法,隻得吩咐兩個府丁跟在後頭照顧。
第三日,第四日,百裡月繼續去城門口等謝執。
守門的士兵都認識她,知道她是百裡郡長的女兒,也是郡長最美的姑娘,更知道她曾經和謝家少郎有過婚約。
如今那謝家少郎高中狀元,要娶宮裡的三公主,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百裡小姐卻日日癡等在此處,叫人看得心生可憐。
他們不好去趕她走,任她每日都來守在城門下。
一連等了半個月。
所有人都覺得百裡小姐不會等來謝家狀元郎了。
就連百裡月的貼身丫鬟都已經絕望了,終於在陪著小姐在城門癡等的第十五日開口勸道,“小姐,我們還在回去吧,彆等了,謝公子他……怕是不會回來了。”
百裡月搖頭,望著城門外那條馬道,“不,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當初就是在這裡,他叫我等他。”
這麼說的時候,百裡月的眼神充滿了溫柔,她是真的堅信自己的愛人會回來娶自己。
所有人都覺得百裡家的小姐失心瘋了。
那日,雪下的格外大,鵝毛般的雪片飄落下來,城門口守衛的幾個士兵頭上的盔帽都變成了白色。
百裡月肩上的鬥篷很快打濕了,腳下站得救了,雪水侵進繡鞋,兩隻腳已經冰涼麻木,沒什麼知覺了。
守門士兵眼見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到城門下栓的時候了,走過來,勸道,“百裡小姐,今日您就早些回去吧,這雪天大路又滑,再晚回去救看不清路了。”
百裡月固執地搖頭,“還有半個時辰,我一定要等完。”
士兵歎氣,拿她沒法,隻得回頭去換下巡防服,好換個早班。
忽然,站在最外頭的一個大頭兵看著遠處白茫茫馬道上隱隱晃動的霧氣,嘀咕了句,“這麼晚了,還有商隊進城?”
正準備去換下衣裳的士兵隻得重新歸位站值。
隨著那一行馬隊越來越近,城門中幾人方看清,哪裡是什麼商隊,竟是個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帶甲侍衛,馬隊後,還舉著幾麵醒目的玄雲錦旗。
奇異的是,除了舉著錦旗的隨從,其餘帶甲侍衛的馬匹上,皆拴著大紅綢結。
再定睛一看,馬隊後麵還跟著一列浩浩蕩蕩的馬車。
那馬車上,載著滿滿當當的箱籠,箱籠上皆拴著大紅綢結。
“那是……”幾個守門士兵驚住了。
百裡月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往前走了兩步,抬眸往那車隊望去。
這一眼,她便瞧見在那騎在馬背上的一身玄色錦袍,腰扣刺金腰封,豐姿秀朗,風華無雙的年輕狀元郎。
在百裡月視線投去的同一時間,馬背上的男人亦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直直往她看來。
兩人的視線,隔著漫天紛飛的雪花重逢。
纏綿的思念,悱惻的愛意。
他還是她的那個謝執哥哥,他沒有變。
她也還是那個小月,她在這裡等著他。
雪花飄進眼角,百裡月不知道那是雪水還是淚花,她隻知道自己的視線變得朦朧起來,讓她看不清騎在馬背上的心上人。
但她的嘴角卻無比快樂的揚了起來。
“小月,我回來了。”年輕的狀元郎朝她溫柔一笑,翻身下馬,急切地朝她走來。
百裡月破涕為笑,張開雙臂不顧一切朝他狂奔而去。
兩人站在大雪中,緊緊相擁,恨不能將彼此嵌入骨中。
“你終於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
下章謝執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