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盯著我乾什麼,傻乎乎。”她嗔。
“我娘子好看,我看不夠。”他低低笑。
她柔柔依偎進他懷裡,聽他訴說分開那兩年的思念。
謝執抬起她麵龐,溫柔的眸子湧動著愛到極致的思念,低頭看進她雙眼最深處,“以後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他低頭親親她,輕輕柔柔的碾磨,纏纏|綿綿的含啄,一點一點的耐心,循序漸進的感受,像是要補回失去兩年的時光。
百裡月雙臂環住她,整個人和心都軟成了一汪泉水,將自己全部交予他。
帷帳輕擋,紅燭搖晃,月影橫斜。
裘被帳影暖,窗外大雪紛飛,兩道身影漸漸伏疊,情濃之時吟娥如樂。
*
成親半月後,百裡月隨謝執一道上京赴任。
當初謝執在聖上麵前直言自己已有婚約,且回鄉後便會與未婚妻舉辦婚事,拒絕了三公主的青睞。
聖上不但未怒,反而愈發欣賞這位年輕狀元郎的風骨,因其在金鑾殿上以一篇精妙絕倫的法典策論奪得魁鬥,是以當場敕封他為大理寺司直,任正七品,給他三月時間回鄉探親,三月後便要回京上任。
百裡齋依依不舍送彆了女兒和女婿。
又是將近大半月的趕路,抵達上京。
百裡月從小到大還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在路上被馬車顛得昏昏欲睡,謝執就讓她躺在自己腿上,自己執著一卷策論慢慢地看。
偶爾她不甚舒適地皺眉翻身,他便伸手在她眉心輕按,慢慢撫順她被弄亂的發絲,直至她黛眉輕展重新入睡。
百裡月醒來,見自己窩在謝執懷裡,把他衣襟全弄得皺皺巴巴,拉著他笑鬨一會兒,吃些東西,又怏怏地躺下。
如此又折磨了幾日,終是看見了恢弘厚重的上京城門。
聖上親賞了狀元郎府邸,百裡月隨他一起搬進了新開的府宅中。
府裡除了必要家具,還什麼都沒有,一切都待兩人重新布置。
百裡月不得不拿住當家女主人的氣勢,安置仆從,采買用度,七雜八雜的事情打理下來,又是半個月過去。
期間,她迎來送往,和謝執一切待人接物,處事周到,進退有度,禮儀大方。
且她姿容明豔嬌媚,舉手抬足氣度不凡,完全不像是個從名不見經傳鄉郡來的‘農婦’。
外邊那些等著看她這個鄉下姑娘笑話的高門貴女誰都挑不出錯處來。
也不知是誰謠傳,說謝狀元在鄉下的未婚妻是個粗鄙不堪的農婦,所以大家都等著他帶回了農婦妻子後,好奚落反嘲笑他一番,當初竟敢當著所有人的麵拒絕三公主的親事。
不知好歹。
這下,見到傳說中的未婚妻真人,眾人無話可說,百裡月那模樣身段,談吐氣質,與謝郎君站在一起,誰不得說一句天作之合。
進京後小半年,百裡月診出喜脈。
謝執欣喜若狂,愈發將她寶貝得跟個什麼似的,重物不許她提,冷水不許她沾,尖銳物也不許她碰,洗發洗腳他都親自幫她,穿衣穿襪也都親力親為,就差抱著她親自喂她吃飯了。
百裡月哭笑不得,捶他幾拳,“不過就是懷孕,哪有那麼嚴重啊,瞧你緊張成這樣。”
謝執皺眉,摸著她日漸隆起的腹部,“孩子天天在肚子裡踢你,得多疼啊,等他生下來,我要打他屁股。”
隔年開春三月,百裡月誕下一女。
謝執狂喜,為女兒取命‘念月’。
翌年,朝中政務稟核,謝執被提為大理寺丞,是為正五品,後又陸續被提升為大理寺少卿。
女兒念月三歲時,百裡月再懷一胎,隔年生下一子,謝執為他取名‘執月’。
彼時謝執已是身居高位,時任大理寺卿,掌平決獄訟,列位九卿,成為北慕國朝中最年輕的正二品九卿官員。
他的經曆,被天下寒門學子奉為榜樣,如今人們再提起謝執的大名,再不是當初那個寂寂無名的鄉郡窮小子,如今的他,是天下百姓心中,正義法神的化身。
百裡月陪著他,度過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看一日又一日的日升日落,雲卷花開。
一雙兒女冰雪聰明,乖巧懂事,在一家四口幸福的日子中慢慢長大。
又是一年寒冬大雪。
百裡月積寒病重,沉屙病榻。
她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雪,時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謝執揪著心,寸步不離守著她。
已經四十歲開外的百裡月仍舊姿容秀美,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謝執看著她,仍舊如同看著當初清脆嬌俏喚他‘謝執哥哥’的那個少女。
“小月彆怕,我在這裡。”謝執握著她的手,多年的習慣,用自己手心的體溫幫她焐熱冰涼的手指。
“夫君,咳,我恐怕…再不能陪你了。”百裡月語氣虛弱,她知道自己已到彌留之際。
她眷念地拉著他的手,眼中滿是柔情愛意,“這一生……嫁給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不,你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已是人到中年的男人,挺拔偉岸的身骨像一棵蒼竹,再沒有什麼事能令他落淚。
可麵對自己深愛的妻子即將離去,他哭得惶然無錯。
“謝執哥哥……,小月愛你。”百裡月用最後一點力氣抬手,撫上他滿是淚水的臉龐,笑了笑,幸福地闔上了雙眼。
謝執的心仿佛也隨她去了,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她,她就不會離開他一樣。
慢慢地,他看到香消玉損的小月在他麵前逐漸變得透明,最後,隻剩下他手中緊緊攥著一根發絲。
眼前的一切逐漸變成幻象,四周有遠古的天道梵音想起,他周身華光大作,仿佛身處雲端。
腦中有什麼久遠厚重的記憶蜂擁而至。
謝執抬起頭,終於,他想起了自己是九天之上的司法神君。
低頭,他深情眷戀地注視著掌心那根發絲。
那,是他的小月啊……
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