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彥低聲細語哄上好一會兒,丁太後麵上方好一些,抽泣著說道:“權利這東西,委實害死人!”
丁太後情緒不穩定,程彥便在宮中一直陪著丁太後。
李淑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去找李泓。
丁太後知曉李淑事務繁忙,也不留她,隻囑咐她萬事要小心,畢竟兵變剛剛結束,誰也說不好,會不會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李淑一一應下,準備離開長信宮,去紫宸殿找李泓。
剛走沒兩步,她便被程彥追上了。
李淑停下腳步,看了看程彥,道:“外麵冷,你回去陪你外祖母吧。”
程彥扶了扶被寒風吹亂的珠釵,笑道:“我與母親說兩句話便回去。”
程彥出來時穿的衣服少,李淑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在程彥身上,道:“說吧。”
“多謝母親。”
程彥也不推辭,緊了緊身上厚重的大氅。
推辭也無用,她的母親,從來是獨斷專行的。
程彥道:“八皇子為太子之事不可更改,可不能因為八皇子是太子,便讓薛妃跟著母憑子貴做了皇後。”
薛妃給她添了那麼多的堵,與她不死不休,她才不想看薛妃風風光光做皇後。
哪怕李斯年選八皇子為太子的目的是讓薛妃成為眾矢之的,但她也不想這般便宜了薛妃。
程彥道:“薛妃心思深,她若為了皇後,日後怕是又要生出許多事端來。”
李淑長眉微動,道:“此事我曾考慮過。”
“朝臣們容不得薛妃,見你舅舅要立八皇子太子,多半會上書去母留子,但........”
說到這,李淑聲音微頓,停了一下,低歎道:“你舅舅極為喜歡她,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去死的。”
程彥笑了一下,道:“母親想到哪去了?我才不是要薛妃的性命。”
她還想讓薛妃替她多吸引兩年的火力呢。
李淑麵有疑惑。
程彥便道:“我記得舅舅宮裡有一個袁淑妃,是跟隨舅舅的老人了,她雖出身汝南袁家,但卻是袁家的旁支之後,賢良淑德又本分,又沒有子嗣,最是適合壓製薛妃。”
這個袁淑妃是袁行的長姐。
世家大族的旁支,過得還不如一般的商賈人家,袁行與袁淑妃相依為命討生活,謝家女害死了李泓太多的侍妾與子嗣,為堵住悠悠之口,選了袁淑妃送給李泓做侍妾。
袁行與袁淑妃就此分開。
當年崔莘海在鈞山兵變逼宮之時,袁行幫了她大忙,她問袁行有何心願,袁行說隻希望自己的姐姐過得好一點。
她便對袁淑妃留了心。
她無法乾涉舅舅寵幸誰,但一個皇後的名頭,她還是能給袁淑妃的。
給不了袁淑妃寵愛,那便給她一個尊貴的生分,讓她在後宮過得暢意些,如此,方不枉袁行替她出生入死。
這般想著,程彥道:“母親意下如何?”
李淑蹙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程彥口中的袁淑妃是誰。
袁淑妃的確是賢良淑德又本分,本分到讓宮裡記不起她這個人。
正是因為袁淑妃的本分,她當年儘屠謝家人的時候,才留下了袁淑妃這個被謝家女送給李泓的人。
李淑道:“你既然選中了她,那便是她罷。”
她女兒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程彥便笑了起來,道:“多謝母親。”
“對了,我還有一事要與母親說。”
薛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眾多,薛妃哪怕不是皇後,以她的兒子做了太子的事情,也能讓武陽薛家更上一層樓。
世家權大的事情,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
程彥道:“薛懷信在禦史大夫上坐了太久了,是該換換位置告老還鄉了。”
三公的位置騰出來,她才好往上麵添她的人。
李淑應下。
夜裡風大,李淑催促著程彥儘快回殿中休息,程彥也不多留,說完話,便回了殿。
李淑見她纖細身影入了殿,這才上鸞轎去往紫宸殿。
此時的薛妃並不知道程彥與李淑的打算,她隻知道李泓執意立八皇子為太子,朝臣們不從,李泓便與朝臣們吵了好大一場架。
李泓性格懦弱,朝政之事多聽從朝臣們的看法,登基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對朝臣們發脾氣。
薛妃又喜又急。
喜的是李泓立八皇子的心思堅定,急的是怕朝臣們再生波瀾。
薛妃想了想,讓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請祖母與母親來宮中說話。
此時叛亂剛過,薛家人也擔心薛妃與八皇子在宮中的安危,得了帖子,便急匆匆來看薛妃。
薛妃便將李泓執意冊立八皇子的事情說與祖母與母親聽,又讓祖母在外麵拉攏朝臣命婦,為自己的兒子造勢。
薛老夫人雖然以前每次進宮,每次都會勸解薛妃不要參加奪嫡之事,可那都是薛懷信的意思,可今日聽孫女話裡的意思,天子執意立八皇子為太子,她的孫女還能推辭不成?
更何況,薛家出了個太子,她麵上也有光,日後兒郎們的晉升,也更為順暢些。
這簡直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也不知道薛懷信在猶豫個什麼。
薛老夫人滿口應下。
薛妃送走了薛老夫人,心中長舒一口氣。
她的兒子成了太子,她便會母憑子貴榮升皇後,後宮之中,便是她一人的天下。
外朝上,她的祖父是位列三公之一,她的叔父掌廷尉,前朝後宮相輔相成,她哪裡還需要怕程彥?
程彥雖然有一個掌兵權的母親做靠山,但長公主終究是女流之輩,程彥與程家人的關係頗為一般,長公主終究會老去,到那時,程彥便是一個孤女,還不是任由她揉捏?
想到這,薛妃越發自得。
待她成了皇後,程彥以前給她受過的委屈,她必要千百倍地還回去,好讓程彥知道,她薛家的女兒才不是好惹的。
還有那個李斯年送進宮的崔美人,她沒入宮時崔美人便沒少譏諷她是庶出,如今入了宮,更是日日給她添堵,待她得了勢,必然要將崔美人千刀萬剮!
........
李淑剛至紫宸殿正殿的台階上,便聽到殿內李泓摔東西的聲音,腳步微頓,片刻後大步走了進去。
李泓原在氣頭上,見李淑過來,連忙整了整心情,迎了上去,道:“長姐,你總算來了。”
宮變之後,他便沒再見到長姐了。
崔元銳說,李承璋逼宮之後,禁衛軍死了大半,長公主擔心有心人趁機作亂,便去忙著布署宮門守衛了。
李泓聽了,便點頭頗為欣慰。
到底是他的長姐,哪怕他做出不少傷她心的事情,但在危難關頭,她心裡仍是想著他的,護著他的。
而今他因為想冊立八皇子的事情與朝臣世家們大吵了一架,他拿那些人沒辦法,但不代表長姐也是如此。
這般想著,李泓便把自己生氣的原因說與李淑聽:“長姐,你來評評理,儲君不立,國本不穩,朕擔心日後再發生昨日的事情,便想著儘早立了太子,好斷了其他皇子的念頭。”
“可那幫朝臣卻說,薛妃狼子野心,薛懷信又位居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若立八皇子為太子,日後也隻會成為薛家手中的傀儡。”
李淑長眉微動。
這話說得在理。
她與朝臣世家們性子不和,政見相左,卻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不止朝臣們有這種擔心,就連她,心裡也犯嘀咕。
薛妃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李泓那麼多的宮妃加在一起,其心思手段也比不得薛妃。
更何況,薛妃後麵還有一個四世三公的薛家。
李泓的聲音仍在繼續:“朝臣們讓朕行去母留子之事,再讓禦史大夫辭官養老,如此,他們方同意八皇子為太子。”
說到這,李泓便氣到不行。
他本以為,有著天命之說,又是從淩虛子的徒弟李斯年口中說出來的,那幫朝臣們便挑不出來錯兒,可他還是低估了朝臣們的心,一個個引經據典讓他無從反駁。
“長姐,你說說,若朕真依了那些朝臣所言,日後朕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李淑心想,你本就沒甚威信,這件事在不在朝臣麵前服軟都一樣。
心裡雖然這樣說,但李淑並未這樣說,而是道:“朝臣之言並非空穴來風。”
李泓一怔,道:“長姐,連你也要薛妃死?”
李淑道:“先廢後謝元的例子,無需我多講,想來你也知曉。”
李泓便不說話了。
李淑又道:“但你身為天子,若事事遷就朝臣,長此以往,他們會越發得寸進尺。”
李泓抬眉看了看麵前鳳目淩厲的長姐,有些摸不準她心裡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李泓試探著問道:“長姐的意思是?”
李淑道:“八皇子可以立。”
有了儲君,宮中的人才不會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程彥身上。
李淑微喜,道:“我就知道,長姐一定會幫我的。”
李淑懶抬眉,繼續道:“朝臣的話不可儘聽,也不可不聽。”
“薛懷信的禦史大夫,不能再做了,至於皇後之位,更不能交與薛妃。”
李泓撚著胡須,沉思片刻,很快便明白了李淑的意思——薛家雖然出了儲君,但並不代表著薛家因此雞犬升天,必須要有人鎮得住薛家,才能讓薛家不起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心,更有甚者,取而代之之心。
“就依長姐的意思。”
李泓道:“薛妃素來溫柔賢淑,她必然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李淑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溫柔賢淑”的薛妃得知這件事時,已經是幾天後了。
此時讓薛懷信致仕的聖旨已下,長秋宮也即將收拾出來,迎接它的新主人——資曆最老且無子的袁淑妃做了皇後。
薛妃咬碎了牙。
三公之位何等尊崇?
多少人熬了一生,也熬不到那個位置,她的祖父不足六十,尚能在那位位置上坐上許多年,如今可倒好,一張輕飄飄的聖旨,說什麼憐惜祖父年老體弱,賞賜了些金銀財寶,便將她的祖父打發了。
有道是人走茶涼,祖父不再是禦史大夫,三公九卿中,便隻剩下她的叔父擔任著廷尉,廷尉隻管刑法牢獄,並不管官員們的調動,如此一來,薛家兒郎們的晉升便會比往年難上許多。
薛家不能在朝中擔任重職,她在後宮的生活便會難上許多——以往祖父雖然不支持她奪嫡,但宮中的人敬畏她有一個三公之一的祖父,哪個不給她三分薄麵?
可現在不一樣了,祖父不再是三公,皇後之位更是落在了袁淑妃的身上,這等行徑,無疑於向天下傳遞一個消息:哪怕薛家出了個太子,薛家也彆想一手遮天,能壓住薛家的人,不計其數。
她機關算計讓兒子當太子,為的不就是兒子當上太子之後,自己也能母憑子貴,日後做一做威風八麵的太後,可偏偏,皇後另有其人,哪怕她的兒子日後登了基,她也不是太後,而是太妃,那幫素來看她不順眼的朝臣,更會用祖宗禮法將她壓得死死的。
薛妃心裡慪得不行,可心裡再怎麼不悅,也要收拾心情,去長秋宮恭賀袁淑妃成為皇後,再去紫宸殿謝陛下“允許”她祖父告老還鄉的聖旨。
袁皇後是汝南袁家旁支的女兒,當年謝家女迫害李泓侍妾與孩子,落得名聲不大好,謝家女便隻好從世家中選出一個聽話的人,送到李泓身邊,全一全自己的名聲。
因為是謝家女送來的人,李泓對袁皇後一直淡淡的,登基之後,也隻是胡亂給了袁皇後一個封號,安置在後宮,甚少來看袁皇後。
若不是此時冊立了八皇子,需要一個宮妃成為皇後,隻怕李泓仍想不起來袁皇後。
李泓封袁皇後為皇後之後,又加封袁皇後的父母家人,好讓袁皇後不至於被薛妃比下去。
袁皇後曾在謝家女手下討過日子,又在後宮浸染多年,自然知道李泓的用意,更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壓製薛妃,根本無需看薛妃的臉色,故而薛妃一來,她便向薛妃來了一個下馬威。
薛妃在寒風冷冽中站了一刻鐘方被宮女帶進殿,她心中將袁皇後罵了千百遍,可麵上仍是恭恭敬敬的,更不敢在李泓那裡吹枕頭風。
因為吹也無用。
袁皇後的存在,是讓她安分守己切莫張狂的,無論她在李泓麵前說了什麼,李泓雖然會心疼她,但更會覺得袁皇後做得很對,一國之母就應該是這種氣度,而不是因為薛妃的兒子是太子,便對薛妃百般討好。
薛妃自入宮之後,便哄得李泓將她捧在掌心,何時受過這般的委屈?
況她在長秋宮站著的時候,宮人們往來頻繁,雖不至於對她指指點點,但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些人麵上的嘲諷之意。
薛妃又羞又氣,心中不恨袁皇後,隻恨程彥入骨——袁皇後為後的事情,必然是程彥想出來的壓製她的法子。
她定要想出還擊程彥的手段來,方能平複心頭之恨。
薛妃從長秋宮回到昭陽殿,便稱病不出。
程彥得知這個消息後,笑著與李斯年說起此事。
麵前少女嬌嬌俏俏,李斯年心中微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算一算時間,林修然此時也該與鄭公搭上線了。
多年前鄭公便收了他的父王為徒弟,多年後,鄭公想來也不會拒絕幫他恢複身份,迎娶他的小翁主——梁王寶藏,得之可得天下的傳說,委實叫人眼紅心熱。
作者有話要說: 李斯年:乖巧坐等迎娶小翁主O(∩_∩)O~
還有幾分鐘就是雙十一預售了
小可愛們準備想好屯什麼東西了嘛233333
明天我在微博弄個抽獎,獎品暫定晉江幣,或者一篇番外,雙十一當天開獎
這樣也算過個節,祝大家雙十一剁手愉快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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