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北狄再度整軍,緩緩逼向清河郡。
馬蹄卷起黃沙,旌旗遮天蔽日而來。
程彥立在清河郡的城樓上,遙遙看著越來越近的北狄大軍。
這個時代是沒有炸/藥的,那些埋在北狄必經之路上的炸/藥,是李斯年研製出來的——閒來無事煉丹時搗鼓出來的小玩意。
李斯年剛弄出□□時,程彥便如獲至寶,讓李斯年將方子寫出來,交給少府門下的工官們,讓他們大批量生產。
程彥要得急,考工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又加上第一次做這種東西,技術難免不熟練,故而給到程彥的炸/藥並不多。
這些炸/藥已經全部用完了,並不足以將北狄主力部隊全部消滅。
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北狄大軍,程彥深呼吸一口氣,吩咐道:“架強/弩。”
炸/藥消耗殆儘,她沒有其他巧方,隻能死守清河郡,待清河郡城樓上的弩/箭消耗掉北狄兵力後,再將北狄大軍引入清河郡,從而一舉殲滅。
這個方法極險,稍有不慎,便是她與這五萬大軍一同埋葬清河郡,她不敢掉以輕心。
狂風呼嘯而過,刮在臉上似刀子一般。
程彥忽覺掌心一暖,低頭一瞧,是李斯年握住了她的掌心。
李斯年執起她的手,垂眸在她掌心印下一吻,道:“我們隻需守十日。”
程彥秀眉微動,以為李斯年有什麼巧妙心思,便問:“為何守十日?”
“十日之後有什麼?”
李斯年輕笑,眸光瀲灩,勾魂奪魄。
李斯年道:“我夜觀天象,十日之後,天降神火,將北狄大軍燒得一乾二淨。”
程彥:“.......”
兵臨城下了,他還有心思在這裝神弄鬼。
當真是三清殿出來的人,時時刻刻不忘星象推衍。
程彥歎了口氣。
李斯年略顯冰涼的手指勾著她的掌心,若非周圍都是守城士兵,隻怕他這會兒還會頗為親昵地將她攬在懷裡。
“十日便好。”
李斯年淺笑,聲音若山間潺潺溪流一般清潤,無端撫平了程彥心中大戰將至的緊張感。
驀然間,程彥突然很想相信李斯年口中所說的“天降神火”。
自她與李斯年交心後,李斯年便沒有騙過她,不是嗎?
程彥回握著李斯年的手,認真道:“我信你。”
李斯年眉梢輕挑,聲音裡有著幾分揶揄之意,道:“你不是素來不信天命麼?”
“我是不信天命,”
程彥目光灼灼,映著李斯年的身影。
無論她身在何地,處境又如何艱難,隻要李斯年在她身邊,她便感覺分外安心。
程彥道:“可是我信你呀。”
她信他的經天緯地之才,更信他能逆天改命。
天邊日頭有些刺目,程彥逆光而立,光影將她的輪廓剪得斑駁柔和,她清澈眼底,滿滿是他的影子。
李斯年眉頭微動,心口陡然一軟。
很軟很軟的那一種。
北狄大軍臨近城下,城樓上的弩/箭紛紛射/出。
刀劍爭鳴,喊殺聲震天,猶如修羅地獄一般。
李斯年俯下身,在程彥眉心落下一吻。
多年前,是她自地獄深處將他尋回。
自那日起,他願化身為劍,護她一世無憂。
而今,是他該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從正午時刻,到暮色深沉,北狄的攻擊一輪又一輪,似乎永無休止一般。
轉眼又是一輪日出,號角聲響起,北狄的軍隊再度前來。
幾日之後,守城將士們的弩/箭越來越少,北狄人蜂窩一般湧上城樓。
李斯年眸光輕轉,道:“潑滾油。”
一桶又一桶滾燙的火油被守城將士們潑下,北狄人哭爹喊娘,渾身燃火滾下城樓。
城樓之下,堆著一層又一層的屍體。
火油落在屍體上,很快燒成一片,暫時阻擋了北狄人進攻的步伐。
可是這樣遠遠不夠,十幾萬的大軍,在人數上遠遠超過了守城兵力。
待屍體燒儘,大火不再蔓延,變得隻剩下一層淺淺的灰,風一吹,便煙消雲散,北狄人又發起了進攻。
一日又一日。
終於,清河郡物資耗儘。
崔郡守擦著額角上的汗,顫著聲對程彥道:“臣派貼心之人送陛下回華京城。”
程彥搖頭拒絕,道:“北狄一日不滅,我便一日不回。”
崔郡守隻覺得程彥被身邊這個出身三清殿的寧王殿下騙得找不著北。
平日裡也就罷了,在戰場之上說甚麼天降神火,這不是惑亂君心是什麼?
若李斯年不是程彥的夫郎,他早就讓人把李斯年拉下去斬了。
“今日已是第九日。”
李斯年抬頭看著天邊殘陽如血,道:“再等等。”
“待入夜之後,咱們便將全部兵力撤出清河郡。”
崔郡守一怔,問道:“撤出清河郡?”
“我們這些人馬死守清河郡尚且不夠,若撤出清河郡,隻怕頃刻間便會被北狄大軍吞噬。”
李斯年收回看夕陽的視線,目光悠悠,看向崔郡守。
夕陽西下,將城樓上的一切染得殷紅如血,李斯年立在城樓之上,縱然身邊全是汙穢鮮血,亦不曾將他飄然出塵的氣質浸染半分,反而在一片紅色之中,他越發顯得清雋無儔,恍恍然若九天之上的謫仙。
崔郡守怔了怔神。
這樣的氣質,這樣的臉,莫說程彥被他所惑,縱然他身為男子,也不免被他所驚豔。
城樓上的戰亂仍在持續,刺耳的喊殺聲讓崔郡守連忙回神。
崔郡守不敢再看李斯年。
眼前的這個人,哪裡是什麼清冷禁欲的謫仙,分明是修煉千年的妖精披了謫仙的皮,來人間吸食人的精氣的。
李斯年道:“北狄大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李斯年胸有成竹,崔郡守不好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