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一行抵達伊斯卡布裡的時候,大軍早已進入了城池。
望著高聳的城牆,凶猛的火炮,密聚的人群,依蘭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
“小依蘭,”霍華德大公的語氣卻比平時嚴肅了很多,“記住一個事實,災難降臨時,從來不管人數。”
依蘭回味著他的話,慢慢地又吸入一口氣,懸在胸口。
是的,是這樣的。
就像在危險海灘上玩,如果有很多人在那裡,那麼大家總會下意識地覺得很安全。
其實大浪卷過來的時候,根本不管這裡是有一個人,還是有一百個!
“進城。”
依蘭驚奇地發現,伊斯卡布裡的青壯年並沒有‘失蹤’,城裡的一切井然有序,熱鬨非凡。
雖然整塊封地都籠罩著瘟疫疑雲,但是因為主城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誰都相信瘟疫不會降臨在這裡。
霍華德進城,與大軍會師。
依蘭忽然意識到,霍華德這位軍事領袖並不是徒有其名,他真的和那些官僚主義濃重的貴族老爺不一樣,他敢帶著十來個人在瘟疫區穿梭,進入瘟疫村莊的時候他也沒有絲毫猶豫,此刻知道伊斯卡布裡有危機,他更是毫不遲疑地趕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身先士卒啊。
依蘭的心臟‘怦怦’直跳,她想,老林恩沒有說錯,霍華德大公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愛戴的長官。
“先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已來到伊斯卡布裡。”霍華德下令,“查,烏瑪絲·卡爾在哪裡?”
“遵命!”
消息很快就傳了回來。烏瑪絲解決了調令的事情,趁著周末,準備在自家的莊園裡辦一場舞會,向城裡的貴族青年們展示她剛剛從野地裡麵淘回來的金疙瘩——特彆英俊的奈利亞。
很顯然,她這麼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氣氣那位特彆愛和她作對的巴比克大小姐。這兩家曆來都不對付,同樣美麗的兩位大小姐更是把對方當成了命中的宿敵。
現在,美麗的烏瑪絲找到了特彆英俊的男朋友,想想都知道巴比克大小姐會氣成什麼樣子。
巴比克氣不氣暫且不知道,霍華德倒是氣笑了。
“很好。舞會,爭風吃醋,很好。”
“我們也去參加舞會嗎?”依蘭眨巴著眼睛。
霍華德怪異地看著她:“你是想見烏瑪絲,還是想看奈利亞?”
依蘭:“……您可真是小看我的眼光了!”
雖然奈利亞確實特彆英俊,隻論五官的話,他的英俊程度甚至超過了維納爾和阿爾薩斯,但是這位英俊的男青年卻欠缺一些氣質。
放在邊遠的封地倒是勉強夠看,但經不起對比。
就算把幾位大貴族中容貌最為遜色的加圖斯拉出來,整體觀感也要遠遠甩奈利亞好幾條街。
霍華德裝模作樣地歎息了一聲:“是啊,我們小依蘭,可是連維納爾也看不上啊。”
依蘭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是看不上啦,隻是平民和貴族不合適。”
霍華德用鼻子笑了兩聲:“走吧,參加舞會。你得換一身衣服,我可從沒帶過臟兮兮的舞伴。”
依蘭:“……”
她,要做大公的女伴嗎?
霍華德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套小禮服。雪白的公主裙,蓬鬆的千層裙擺,雲朵一樣的團團肩,連鎖骨都遮蓋得嚴嚴實實。
他自己則換上了成熟穩重的紳士燕尾服。
這是……父女的搭配方式。
依蘭感到心窩暖暖的。
她挽住霍華德的胳膊,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尷尬。
這對不請自來的客人走向卡爾家的莊園。
門口的迎賓男仆攔住了霍華德:“閣下沒有請柬,不能入內。”
依蘭眨巴著大眼睛,攤開雙手對男仆說:“先生,難道您沒有看出來,這位大人的氣質非常卓越嗎?”
迎賓男仆優雅地笑了笑:“當然,這位大人一看就是大人物,但是很抱歉,就算是巴比克伯爵親自前來,沒有請柬就是不能進入莊園。您或許可以和我們卡爾伯爵做一個預約,要我幫您做個登記嗎?”
原來是防著巴比克家過來搗亂。
看來這兩家的矛盾要比想象中更激烈一些。
霍華德挑了挑眉:“這是小孩子之間的友誼,並非公事。我的女兒依蘭,是烏瑪絲的朋友。”
依蘭揚起笑臉:“請代我向烏瑪絲通傳。她聽到我的名字就知道啦!”
男仆將信將疑地回複說:“非常抱歉,其實大小姐剛才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她去了哪裡?”依蘭奇怪地問,“不是在辦舞會嗎?”
男仆有一點為難,但還是照實說了:“去市政,處理露婭表小姐的事情。”
“那我們在這裡等等她!”
“悉聽尊便。”
依蘭悄悄把霍華德拉到一邊,衝他嘀咕:“您怎麼能自稱我父親!一會兒叫彆人知道了,那可怎麼辦?”
“彆人知道了,將來我就必須給你留一份遺產,這樣難道不好嗎?”霍華德心平氣和地回複。
依蘭張大了嘴巴:“請不要用萬惡的金錢腐蝕我。”
霍華德大笑著,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
他心想:‘誰說天使就不能是黑色的頭發?’
烏瑪絲很快就回來了。她是騎馬回來的。
三天不見,這位大小姐憔悴了不少。看來雖然有愛情的滋潤,但還是架不住巴比克大小姐的百般刁難。
“噢,天哪,讓您站在門外,我真是萬死難贖!”看到被拒之門外的霍華德,烏瑪絲難以置信地捂住了額頭。
整個王國還真沒有第二個人敢乾這事。
她皺著鼻子,凶狠地瞪著那個男仆:“你可是乾了一件前無古人的大事!我都不知道要什麼樣的責罰才能襯得上你的壯舉!”
烏瑪絲的幽默成功逗樂了霍華德和依蘭。
氣氛變得歡樂,烏瑪絲引著這對‘父女’走進莊園,讓男仆逃過了一劫。
烏瑪絲解釋說:“我的表妹露婭不小心被巴比克拿到了一個小錯誤,巴比克借機發難,為這事,我今天已經跑了三回市政了!”
依蘭歎息:“難怪人家說,寧願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烏瑪絲攤手:“可不是嗎?就算得罪了大公,恐怕也不會受這樣的折磨。”
說話時,三個人來到了舞會會場。
舞會設在一間紅木大廳,乍一看還算是華貴,但細看就能發現,裝飾、擺設都隻是平平無奇的手工藝品,產出普通木匠之手。這裡畢竟是邊遠的封地,和首都的繁華相比遠遠不及。
烏瑪絲的客人們已經在翩翩起舞,木地麵被踩得‘咚咚’地響。
在烏瑪絲離開的時候,特彆英俊的奈利亞被另一名貴族少女邀下了舞池。
那是一位看起來特彆清純可人的女孩,她穿著一件貼身的淡綠長裙,襯得嬌羞的臉蛋像是剛剛冒紅的蜜桃一樣。
她羞澀地笑著,低低地對奈利亞說些什麼。
奈利亞好脾氣地垂下頭細心聆聽,兩個人的腦門幾乎碰在一起。
他唇角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他偶爾開口,逗得綠裙少女更加羞澀。
依蘭皺起眉頭。
果然她的直覺沒有錯,奈利亞和馬丁牧師一樣,都不是什麼可靠的男人。難怪離開村莊之前還要特意帶上彆人從前送他的水晶瓶,原來他就是個花心大蘿卜!
依蘭擔憂地望向烏瑪絲。
烏瑪絲緊緊抿住了唇,握緊的手背上迸出青筋。
奈利亞並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已經回來了,他正專注地和懷中這位名叫露婭的少女調.情。這位貴族少女讓他大開眼界,她比烏瑪絲更香、更軟、更嬌嫩,她的聲音那麼秀氣,就像一朵一碰就折的真花。
“露婭!”烏瑪絲揚聲喊道,“你過來。”
擁在一起的男女慌忙分開,奈利亞緊張地匆匆走過來:“親愛的,你終於回來了!我等得好苦。”
烏瑪絲一眼都不看他,她盯住臉頰通紅的露婭,緩慢地說:“市政官請你過去一趟,露婭。”
露婭臉色微變:“哦不,表姐,你不能把我扔給那個可怕的羅蘭·巴比克!”
“怎麼?”烏瑪絲嘲諷地挑起眉毛,“我幫你擺平巴比克的麻煩,你替我擺平我的男朋友嗎?”
露婭知道自己真的惹毛了烏瑪絲,慌忙解釋:“不,不是的表姐,是這位奈利亞先生非要邀請我跳舞,我隻是以為貴族們讓他感到難堪,所以才……”
“不是這樣的!”奈利亞驚慌地說,“是她主動邀請我!”
“去。”烏瑪絲抱起胳膊,“巴比克在等你,露婭。”
露婭眼眶泛起紅色:“你不是答應我,一定會幫我解決地契的事情嗎?”
“我幫的是我親愛的表妹,不是勾引我男朋友的表子。”烏瑪絲偏偏頭,“自己去解決那件事。”
露婭哭著跑了。
“烏瑪絲,我……”奈利亞緊張得聲音顫抖。
“噢,親愛的奈利亞!”烏瑪絲對著他露出笑容,“來,見一見霍華德大公。”
奈利亞腿在抖。
剛才露婭說了烏瑪絲不少壞話,她說都是因為烏瑪絲粗魯野蠻不懂變通,才會惹得巴比克小姐那麼生氣,遷怒於可憐無辜的露婭。奈利亞順著她的話安慰了半天,也向露婭抱怨烏瑪絲脾氣暴躁,不懂得理解和尊重。
現在知道害怕了。
‘噢,完蛋了,露婭回來一定會向烏瑪絲告密的!那個表子,肯定會把我剛才的話添油加醋,出賣給烏瑪絲!’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閱人無數的霍德華麵前,透明得就像一張紙。
霍華德絲毫也不掩飾眸中的鄙夷。
他那雙冰湖般的瞳眸,冷起來的時候就像是真的結了冰,輕紗般的白翳凍結起來,寒冽襲人。
奈利亞連頭都不敢抬。
“烏瑪絲·卡爾,”霍華德緩緩開口,“你確定這個人真的適合你嗎?”
烏瑪絲抿住了嘴唇。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垂下頭,“我願意給他改正的機會。也許,他隻是覺得露婭是我的表妹,不願傷害她的自尊心……”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奈利亞麻溜地滾下烏瑪絲遞給他的台階,“我也從來沒有愛上過任何人,我的第一次心動就是烏瑪絲,我敢保證這也是最後一次!我的眼睛裡從來沒有彆人,從來沒有!彆人對我來說,毫無任何意義!”
依蘭毫不留情地拆穿:“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特意帶走彆人送你的禮物?”
“什麼禮物?”奈利亞吃驚地望著依蘭,“我沒有帶那種東西,隻帶了幾件衣服。”
“撒謊!你明明帶走了一隻有愛心的水晶瓶子!難道不是哪一位女孩送你的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