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一更)(2 / 2)

他目光複雜地盯了她一會兒,抬起一隻手,戳了下太陽穴。

“這裡,出現白德那張臉兩次,不是你在想他嗎。”

依蘭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當然不是!我,我平時老想著你呀,難道你用我身體的時候,也會出現你自己的臉嗎?”

他感覺一隻裹滿了蜜糖的巨熊轟隆一下撞在了心口上。

帶著一身重傷忽然接下這麼單刀直入的表白,差一點兒沒要了他的老命。

他表情非常不自然地偏開了頭:“以前從來沒有。”

“所以不是我在想他,是你在想他!”依蘭瞪著眼睛控訴,“你怎麼可以想一個男人!怎麼可以!”

魔神:“……”

他快要氣死了,也不知道是被她氣的,還是被自己氣的。

幸好依蘭小毛線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我知道啦,你是思慮過重。畢竟你從來沒有試過性命懸在彆人刀下的感覺吧?”

像魔神這樣的人,死也會死得轟轟烈烈。

但是現在他身不由己,他被迫和她不斷交換身體,為了她的小命,他隻能躺在一個不被他信任的男人的屋子裡麵。

這麼一想,依蘭感到滿心不安。

“嗬。”他勾了勾唇角,“彆想太多。我的性命從來都隻在自己手裡。”

她趴到他的胸口,癱得又圓又扁。

“我現在,好想變成人,躺在你的懷裡啊。”她弱弱地嘀咕,“今天下午就特彆想你,想擁抱,想親吻,什麼都想……”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長氣,垂下眼珠瞪著她。

“你確定?”

“就是想想。”她用眼睛拱他,“你可彆亂來,將來我們有的是時間在一起。好啦,你快睡覺,我去光明神殿那邊探一探情況。”

明麵上看,現在光明神殿掌握的鑰匙已經隻有地中海那一把了。

失去了三把鑰匙,大主教一定以為賢者隨時都會對聖墓動手。

隻不過他一定想不到,這三把鑰匙,現在並不在同一個人的手裡。

真是令人憂鬱啊。

依蘭來到了神殿外。

這一路上,到處可見神色肅穆的光明神使。

他們不能公然在魔法師們的領地上紮營監視,但是可以以‘巡邏’為由,讓法師們的門外永遠密布著神殿的人。

依蘭小心地遊過層層封鎖,爬到了光明廣場的巨型塑像上,憂傷地望著監控嚴密的神殿。

‘把你們弄得這麼緊張,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呢。’

*

第二天在賢者的冰晶小閣裡醒來時,依蘭感覺到身體明顯有一些好轉。

她知道魔神又用特殊手段搶走了一部分疼痛。

心裡湧起感動的同時,依蘭腦海裡不自覺地浮起了一張臉。

賢者的臉。

依蘭呆滯地睜大了眼睛。

‘噢不,我怎麼會想起彆人。’

念頭還沒轉過,腦海裡那張年輕漂亮的男人的臉已經散成了抓不住的思緒。

“天哪,我這是被魔神傳染了嗎?”

她吸了吸氣,抬頭望著屋頂。

愣神了一會兒,腦海中不自覺地開始回憶昨天和魔神相處的點滴。

她現在還是很想他,渴望得到他人形態的擁抱。

他的鬥篷,他的氣息,他的溫度……真是令人沉迷啊……

她又一次想起了賢者。

完美的東方麵孔,禁欲清冷的氣質,背地裡非常有反差的另一麵……

“噢!不!”依蘭驚恐地眨了眨眼睛,“我沒有想這個人,沒有!”

“篤篤篤。”很不耐煩的敲門聲傳來。

三秒鐘之後,門被推開了,賢者白德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一副脾氣很不好的樣子。

依蘭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下。他和昨天一樣,目光淡淡地從她的身上掃過去,沒有半秒鐘的停留。

他把碗放在桌麵上,然後皺著眉頭,等她喝,滿臉都寫著‘不耐煩照顧傷員’這幾個大字。

依蘭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麼脆弱過,重傷的身軀,就像是風雨中一株快要倒下的小花,非常渴望得到一個強勢的庇護。

“喝藥。”他不耐煩地說。

依蘭老老實實喝了藥。

賢者無情地離開了房間。

‘魔神啊,可真有你的!’依蘭憂鬱地盯著屋頂,‘動不動就給我招蜂引蝶也就算了,現在還害我下意識琢磨彆的男人。’

賢者又一次來送藥的時候,她忍不住叫住了他。

“光明神殿找你交涉了嗎?”

他皺著眉頭:“省點力氣,少說廢話,趕緊給我好起來不要做累贅。”

他抓著碗不耐煩地走了。

依蘭:“……”

她是真的看不懂賢者到底是想圖她什麼了。

她覺得他其實什麼都不想問她,隻想把她治好,然後打發走,永世不再相見。

難道他對主教丟失的那把鑰匙也沒有興趣嗎?

交換身體之後,依蘭小毛線奇怪地問了魔神這個問題。

“為什麼白德不問我主鑰匙的下落?”

魔神勾了勾唇:“沒有意義。想要在這種時候接近聖墓,除非直接開戰。”

“噢……所以其實是我們打亂了他的計劃,所以他非常不耐煩,把我當成瘟神倒黴鬼了。”

他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是我倒黴,被你纏上了。”

依蘭翻了個響亮的小黑豆眼。

“我繼續去蹲著。”她嘀嘀咕咕地說,“得稍微看著點鑰匙,留意神殿那邊的動向。”

“去吧。”

*

依蘭小毛線在光明神使裡麵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火玫瑰帝國的公主妮可順著神殿前方的台階走下來,微笑著和執勤的神使們揮手告彆。

她離開光明廣場,走向後方的建築群。

依蘭目送她遠去,剛準備收回視線,餘光中忽然劃過去一道若有似無的影子。

利落的身手,遊走在陰影下麵的潛蹤技,袖中閃過的一點銳器冷光……

刺客!

依蘭心一驚,虛弱的身體猛地彈跳起來:“風!”

太遠了,她和妮可之間的距離太遠了!而那道影子,卻已經貼上了妮可的後背!

夜幕下,飄過一張白色小飛毯。

妮可把兩本書抱在身前,它們是《堅強的小金荊》和《一隻歌唱鳥兒》。

彼得大叔找了個非常蹩腳的借口,說他女兒把讀物寄錯了地址,送到了法師塔來,隻好等到下次輪職休長假的時候他再把它們帶回去。他這麼個大男人,被人看見收藏著兒童讀物太丟臉,所以拜托妮可先幫他收藏幾天。

“誰會花巨款把東西‘錯’寄到法師塔啊……”妮可輕輕踢著腳下的地磚,眼睛裡泛起小小的淚光,“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這個世界那麼美好,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我會成為一個對大家有幫助的人,一定!”

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

‘一定是他們不太放心我。’

她故意大聲說:“今天入睡之前,我要好好讀一讀這兩本書!啊,它們一定會幫助我安然入睡的!真是幸福的一天呀!一個人入睡我根本不會害怕!”

黑暗中的影子迅速貼了上去。

袖中寒光一閃,一隻握著匕首的手悄悄繞過少女的脖頸,銳利的鋒刃壓在她的咽喉上。

“啊!”少女低低驚呼。

鋒刃正要抹過那柔嫩的脖頸時,刺客的目光在《堅強的小金荊》和《一隻歌唱鳥兒》上麵頓了一下,動作下意識地一停。他立刻回過了神,手一緊,匕首狠狠抹過妮可的脖子。

正是這不到半秒鐘的遲疑,為急速趕來的依蘭小毛線爭取到了時間!

“冰!”

她來不及做彆的事情,在那把匕首割過妮可脖頸的時候,把它的刃凍了起來。

“刷――”

刺客一劃而過。

“呃啊!”

《堅強的小金荊》和《一隻歌唱鳥兒》掉在了地上,妮可捂住咽喉蹲下去,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遲了嗎?!’依蘭睜大了眼睛,心跳停頓了一瞬。

她落到了路邊的龍晶燈上。

幸好,沒有血。

她的冰霜及時凍住了匕首的利刃,妮可隻是被冰塊非常重地硌了一下,雖然很難受,但性命保住了。

她捂住脖頸痛苦地嗆咳,眼睛裡溢滿了淚光。

站在她身後的刺客茫然地看了看手中被凍住鋒刃的匕首,果斷將它扔開,然後再一次撲向妮可。纖弱的女孩,他可以輕鬆擰斷她的脖頸。

“風!”

一陣狂風掀得刺客站立不穩。

他狼狽地退了好幾步,快速環視左右。

依蘭非常焦急。

魔神隻是轉移了她的痛覺,身上的傷並沒有消失,她現在非常虛弱,無法釋放高強度的魔法。

“跑呀!妮可快跑!”依蘭衝著妮可大喊。

“小精靈!”妮可掙紮著撿起了地上的兩本書,然後踉踉蹌蹌往前逃。

依蘭躲在龍晶燈柱後麵,用風阻礙刺客追擊的腳步。

噢,她的魔法實在是太微弱了,刺客頂著大風前進,就像是在暴雨裡麵逆風而行一樣,雖然有一點艱難狼狽,卻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刺客很快就追上了妮可,他猛然伸手,攥住了妮可淺金色的頭發。

“火!”

火焰凝聚在刺客的手腕上,他被重重燎了一下,但是常年受到的訓練讓他咬緊牙關,仍然死死揪著妮可的頭發,用力把她拖回來。

“妮可!”

刺客的手很大,骨節突出,覆著厚厚一層繭。

是能夠殺人的手。

隻要這隻手摁住少女脆弱的頸骨,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它折斷!

“冰!”

依蘭召出了一層薄冰,擋住了刺客的手。

妮可猛地向前掙紮,秀發斷裂的聲音響起來,幾大綹柔順的金發離開了她的頭發,帶著血屑夾在刺客的指縫之間。

她緊緊摟著兩本書,向著前方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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