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依蘭第一次從正門進入這個熟悉的地方,環視周圍的通天光明柱時,她不禁滿心感慨。
‘我又又又來了……真是熟得就像來到自家的後院。’
光明大主教冷沉著臉,站在神台上方。
今天他打扮得就像一位教皇。當然事實上他也算是這個光明世界的教皇。
頭上的光明冕足有一尺多高,精致繁複,一看就非常沉重,深紅色的教袍上綴滿了寶石,身體一晃人們就會發現,教袍上每一縷深紅絲線的下方都墜襯著幾條十字交叉的聖金線,這件袍子的重量恐怕要遠遠超過一頭牛犢。
依蘭不禁有一點為這個小老頭擔憂,生怕他被冠冕和教袍壓倒了。
隨著一隊高階魔法師漸漸走近,大主教也緩步從神台上方踱了下來,三位恭敬侍立在神台下的副主教迎上前,跟隨在大主教身後。
兩方人馬在正殿深處會合、站定。
“是我管理不善,沒有及時發現藏身在魔法師家族中的刺客。”白德擺著死人臉,毫無起伏地說,“現在我把人帶來了,交給神殿發落。”
大主教也不兜圈子,而是很直白地說:“鑒於近期實在是鬨了太多的誤會,我想賢者應該不介意我當著諸位見證者的麵,向這名刺客問清楚一些事情,消除雙方芥蒂。”
“當然,請。”
依蘭盯著真言之琴。
說不緊張是假的。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初的榮耀廣場上,麵對著來自周圍所有人的壓力,善意和不善意的壓力。
那一天說出減稅的請求,其實她是非常非常緊張的。
雖然事後每個人都誇讚她冷靜鎮定,但她知道,自己當時緊張得都有些魂不附體了。
現在她也十分緊張,隻身深入敵營,身後的魔法師們……都是賢者白德的人。
她隻有一個人。
她偷偷地深呼吸。
大主教注入聖光,開啟了聖器真言之琴。
燦爛金光包裹住了依蘭,她感覺到自己在金色的泳池裡麵浮了起來,金燦燦的液體從四麵八方擠壓著自己,好像要鑽進皮膚裡麵去。
“是不是賢者白德指使你竊取了聖墓的鑰匙!”大主教冷聲喝問。
一道威嚴無比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每一滴金色液體裡麵都是這個聲音,它就像海嘯一樣,瘋狂衝擊著她。它們好像能透過她的身體,讓她也變成了液體的一部分,隨之震蕩。
依蘭感覺到自己無法控製地張開了口:“不是。”
“呼――”周圍響起魔法師們齊齊吐出一口氣的聲音。
光明神使們再一次發出了失望的‘籲’聲,他們都已經感到有些臉紅了,因為每一次氣勢洶洶地針對賢者,結果都隻是證明了他的清白。
甚至有人暗暗把不滿的目光投向了主教們。
為什麼總是要和那個雋雅如竹的人過不去呢?一次一次找借口去尋人家麻煩,一次又一次被證據打臉,這麼明顯的無理針對,真的是讓自己人也感到尷尬。
大主教望向賢者。
賢者依舊麵無表情:“事實就是這樣,我說的一直是實話,大主教不願意相信罷了。”
“好,”大主教點點頭,“抱歉。”
“下一個問題,你把聖墓鑰匙藏在哪裡?”
威嚴的聲音再一次通過每一滴金色的光液,轟向依蘭。
“光明廣場,光明女神的光明之環裡麵。”依蘭如實交待。
很快,二真一假三把鑰匙就被光明神使拿了回來。
大主教的目光遲疑地在賢者和依蘭之間打了幾個轉轉。
事實很明顯了,這個依蘭確實是偷走了鑰匙的人,但她卻沒有受賢者指使,也沒有把鑰匙交給賢者。
最後一個問題,問什麼呢?如果不能把賢者拉下水的話,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光明大主教的目光閃爍了一會兒:“那天在魔法森林,協助你逃跑的那個會釋放魔法的東西,和賢者白德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讓魔法師們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大主教不依不饒的針對,實在是令人憤慨!
光明神使們的耳朵根微微發紅,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天哪,但願這件事和賢者有關吧,要不然以後都沒臉麵對這些魔法師了!
金色大液泡中,依蘭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吐露實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唉……”光明神使們難堪地垂下了頭。
三個問題結束。
金色光浪消失,依蘭從浮空狀態墜落下來,白德很及時地伸手攙住了她。
她很鬱悶地看著大主教,直覺告訴她,大主教此刻心裡十分憋屈――明明知道這個賢者白德有問題,但就是捉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唉,我真是和你同病相憐。’她衝著一身沉重冕服的小老頭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之前是我誤會了賢者,對不住。”大主教把真言之琴遞給了身後的托馬斯,“我對賢者提出的要求,賢者已經一一做到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我履行我的承諾,讓賢者一同進入聖墓,參拜先賢。”
依蘭腦袋裡還殘留著一點眩暈,她打起精神,暗暗做準備。
大主教轉身:“走吧。”
白德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好。”
他示意依蘭,緊跟在三位主教身後。
“主教大人,”托馬斯輕聲提醒,“您的祈神禱告,令光明之泉再次滿溢了。要不……”
“那你留在這裡處理一下吧。”大主教抬了抬手。
“是。”
依蘭踏上殿後長廊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托馬斯陰柔的聲音回蕩在正殿裡麵。
“主教大人的虔敬祈禱,令得聖光降下人間,福澤聖徒,感恩儀式結束之後,就讓我們共飲光明之泉,感謝光明女神賜予的神聖祝福!噢,魔法師們如果不介意感受聖光洗禮的話……”
‘噢!’依蘭睜了睜眼睛,‘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光明之泉……下落不明的吸血鬼毒-藥……’
心臟‘怦怦’直跳。
‘天哪,他的膽子比我想象中大了一百倍!居然把發展信徒的黑手直接伸進光明神殿嗎?噢,其實我也成了一枚棋子,今日就是用我的時候!’
依蘭在心裡直嘀咕。
‘路易大人應該已經進來了吧?’
她假裝不經意地回頭看了幾次,都沒有發現異常的光明女神像。
“你在看什麼?”白德非常敏銳地問,“有同伴來救你嗎?”
大主教和巴什龍、地中海一起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依蘭。
依蘭聳了聳肩:“大主教應該很清楚我的魔法精靈傷勢有多重。要是有能力救我的話,在路上就該動手了,而不是闖進光明大本營。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大主教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很坦誠的女孩,如果願意皈依光明,女神或許會原諒你。”
依蘭笑著攤攤手:“說不定被先賢的精神感召一下,我就洗心革麵了呢。所以大主教會帶著我一起進入聖墓嗎?我有一百個進去的理由。”
大主教點頭:“一個也不需要,帶你進去,是賢者提出的要求之一。”
依蘭愕然:“?”
早知道,她就不用絞儘腦汁準備那麼多理由。
金光燦爛的聖墓入口,到了。
依蘭非常體貼地說:“那把帶著煎蛋味道的鑰匙是假的,我也沒想到巴什龍副主教竟然把假鑰匙當寶貝藏著。”
巴什龍很艱難地控製著情緒。
就是這個女人和她的精靈,把他耍得團團轉!
“噢,這樣啊。”大主教挑出假鑰匙,隨手扔給巴什龍,“那你就繼續保管它吧!”
巴什龍:“……”
在出事之後,地中海的鑰匙已經被大主教收走親自保管。
大主教取出地中海的鑰匙,和另外兩把真鑰匙一起放進了鑰匙孔。
旋門緩緩打開。
“唉,”大主教歎了一口氣,“帶著外人進入聖墓,實在是不敬。但是我既然是俗世中人,自然必須遵守契約精神。賢者,請吧。”
賢者微笑著,踏進旋門。
依蘭非常自覺地跟了進去。
等待旋門緩緩閉合的時候,她悄悄蓄足了力量。
“風!”
一團紗絨從她的白裙子下麵飛了出來,團成一團,就像一隻毛絨絨的線球,‘嗖’一下乘著風,飛向了聖墓深處!
在場幾位都是非常鎮定的老狐狸,誰也沒有驚呼,而是齊刷刷地對著那團絨球扔出了法術。
乘著狂風飄到金色長廊正中的白絨球遭遇了來自四位高手最無情的打擊。
“噗!”
就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白絨球那裡的時候,一個金燦燦的塑像帶著殘影穿過正在合攏的旋門,抓著牆壁瞬間爬到了聖墓頂上。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旋即,閉合的聖墓之門將裡麵和外麵的聲音徹底隔絕。
白絨球被擊落。
散成滿地紗線。
大主教和白德一起回頭,眯著眼睛望了望已經合攏的聖墓門。
大驚小怪的叫喊聲已經被擋在了門外。
如果金屬旋門再遲一秒合攏,他們就會聽到反應最快的人喊出了‘女神在爬牆’這句大逆不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