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溫柔慈悲:“世人對神明,油然生起思慕,這是正常的現象。”
依蘭點點頭:“明白了,繼續說正事吧。”
“噢,好的!”澤白度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一個願意與我攜手共進的同伴,價值是要遠超一名床伴的!讓我們繼續。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們不要用‘吸血鬼’這個帶著偏見的名稱來稱呼自己,你們都是新人類。擁有永恒的生命、強大的力量、沒有疾病困擾、不必為生存煩憂的新人類!隻需要五至十年的時間,我們將把大陸上每一個人都轉化為新人類,從此開始實現我剛才所說的夢想!”
依蘭非常真誠地問:“可是吸血……哦,新人類,這樣的新人類依賴血液,而且不能見到陽光。”
“血癮是可以戒掉的。”澤白度說,“等到所有的人都成功轉化之後,我會幫助全體新人類戒除血癮――當然,到那個時候大陸上已經沒有可供吸食的新鮮人血了,不想戒也得戒。再過十幾年或者幾十年,身體會自動調節,對血食不會再有任何執念,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開拓夢想的時候!至於陽光嘛,因為我們一直生活在地表,所以覺得太陽是什麼不可或缺的東西,其實不是的。地底和深海同樣生活著生物,在哪裡生活並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彆。”
“當所有人都不再生活在陽光之下,那麼不能見到陽光就不再是任何問題。就像如今,沒有人能生活在地底或者海裡,誰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嗎?退一萬步說,就算非要沐浴陽光,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他抬起頭,目光好像要穿透聖金之墓,落到無垠的星空中去。
“永生的我們,總有一天會飛出這裡,探索最神秘的宇宙。而陽光,隻是暫時性的困難而已。初期,所有的新人類會居住在地底或者海底,對於擁有夜視能力和超強體魄的新人類來說,開拓一個地下王國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深海的壓力和危機,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隨著技術不斷進步,我們會發明出隔離陽光的衣服,這很容易實現,到那時想要重回地表的人,完全可以回來。”
“荒……謬!”大主教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被藥劑轉化的幾個人,已經開始感覺到對新鮮血液的渴求。
“不要試圖攻擊我,”澤白度友好地建議,“為了偉大的理想能夠順利實現,為了人類共同的美好新世界,我用了一點強製的手段,背叛我會死――不用瞪眼睛,這個思路源自光明女神對背叛者的‘淨化’,你們都是認可的。什麼是正統?千百年之後,我現在所說的一切,就是正統,是真理,是所有人共同維護的最高準則。”
他望向依蘭:“小依蘭,你覺得我的理想怎麼樣?”
依蘭點了點頭:“你說的一切,聽起來好像非常有道理。”
“啊!”他幸福地感慨,“你果然能理解!真是太棒了!那麼你一定願意真心跟隨我了?”
依蘭退開了幾步:“但是有一個問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信徒,都失去了自由的意誌,這樣的人,還能稱為人嗎?還有,一個從殺戮、陰謀、鮮血開始的計劃,它的根基就是腐爛的。我能預見的,不是什麼星辰與大海,而是無止儘的內鬥、地盤和資源的爭奪、以及在你這個絕對唯一的‘真神’麵前競相爭寵。”
澤白度臉色微變:“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依蘭語氣激烈,“吸血鬼不會再生育後代,人類社會變成了一灘死水,因為本能地嗜血,所以很快會根據實力的差距而分成三六九等,並且等級永遠固化不變,欺壓、奴役隻會愈演愈烈。澤白度,你想象中的美好世界不會到來!”
“不可能!”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我可以從思想上禁止一切內鬥!”
依蘭聳聳肩:“噢,那樣的話,你將會收獲一大群每天匍匐在你神座之下的奴仆。沒有思想,沒有行動,什麼也沒有,你指東,所有人一起往東,你指西,所有人一起往西。因為你要知道,人類隻要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麼他們之間無論是觀念還是行事,總是會有衝突和碰撞!你要消滅這些棱角,那就必須抹除人們的思想和自由意誌!”
她爬到了一具金棺上,叉著腰,當頭棒喝。
“澤白度,一群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還能稱為人嗎!”
她看到那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額頭上滾下了一滴汗珠。
他眼睛下方的肌肉微微抽搐抖動,瞳仁不自覺地一下一下縮緊。
“不會的。”他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沙啞,“我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無能之輩,我會實現自己的理想,打破你荒謬無稽的虛偽預言。我有大把的時間,在無儘的時間長河中,我會找到最適合人類的社會模式!”
“那你問過所有的人,他們願意跟著你,建立你所謂的理想新世界嗎?他們願意失去自由的意誌,從此不見天日嗎?”
“不需要。我隻需要把人們帶上正確的道路。”澤白度收斂了表情,“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從現在開始,盲從我,跟隨我!”
依蘭輕輕呼了一口氣。
“好啦!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賢者白德,也就是老不死的聖騎士澤白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她放下了一件最沉重的心事。
路易女神像手心光芒微微一閃,撤掉了對最高警戒的控製,不再向整個神殿播音。
澤白度眯著眼睛看依蘭:“什麼意思?你在對誰說話。”
“對三位主教呀。”依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們統一一下認識,雖然不認同你的想法,但是因為中了毒,不得不聽命於你。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該離開聖墓了?哦對了,你不是要拿走光明女神的神格嗎?這種事當然不需要真神親自動手,就讓我們來代勞吧!三位主教,過來幫我一把。”
三位光明主教對視一眼,走上前來。
“來,幫我推開棺蓋。”依蘭敲了敲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巨大金色聖棺。
他們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依蘭擺擺手:“嘿,聖墓主人都把我們變成吸血鬼了,還需要計較這些嗎?”
巴什龍陰沉著臉,單手掀開了棺蓋。
依蘭抓著棺材側板,正要往棺材裡麵蹦,澤白度忽然冷冰冰地開口:“彆動,誰動誰死。”
“噢!”依蘭歎息,“你擔心我們幾個人之中藏著光明女神的化身嗎?”
她看了看大主教、巴什龍和地中海。
她非常誠懇地說:“我覺得,至少地中海一定不是光明女神。”
地中海鬱悶地開口:“我叫海勒,不叫地中海。我當然不是吾神!噢,這真是一場信仰之災!”
繼喜愛煎蛋、當眾爬牆之後,偉大的光明女神又有了禿頭的嫌疑。依蘭覺得自己和光明女神真是天生的冤家。
光明大主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幾個人相互對視,從彼此的目光中都能看出來,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拚儘全力抵禦毒-液。三位主教畢竟是在神權巔峰屹立多年的人,即使身體已經無可避免地向吸血鬼轉化,但仍然奮力頑抗,不被澤白度侵蝕意誌。
依蘭的情況倒是比誰都要好。那些用魔神血肉為原料製造的毒-藥,就像在和她玩鬨一樣。
澤白度抬了抬手。
隻見聖棺緩緩浮了起來,懸在一片聖光之中。它開始拆解。
聖金棺板分開,依蘭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熟悉的那張臉。
魔神的腦袋果然就在聖棺裡麵,它懶洋洋地半睜著眼睛,整個腦袋都像是玉石雕刻的,被封印在純金色的神格中,看起來就像一顆琥珀。
澤白度冷淡地說:“雖然我並不認為光明女神會為任何事情懺悔,但以防萬一,神格隻能在我的控製之中。”
趁著澤白度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半空的神格上時,依蘭轉過頭,看向站在聖碑邊上的路易女神像。
路易點點頭。
目擊女神像活動的三位主教:“……”
“噢!”依蘭很誇張地開口,“我們的愛神澤白度是一位聖騎士,讓他沐浴在聖光之中,肯定不能算作是對他的背叛吧?”
澤白度:“?”
依蘭大喊一聲:“跑!”
她帶頭衝向門口。
三位主教愣了一下,直覺讓他們信任依蘭,對視一眼之後,緊隨她身後,拔腳開始狂奔。
這裡誰也不是澤白度的對手。但是鑰匙在大主教的手裡,完全可以把這個聖騎士關在聖墓裡麵!三位主教的身體雖然已經淪陷了,但是仍然保留著獨立的意誌,暫時沒有被操縱。
澤白度露出了無奈的微笑,像看膝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用包容的眼神凝視依蘭的背影。
“到現在,對我的實力還是沒有清晰的認識嗎?壞孩子。”
他飛掠上前,揚手抓向最不聽話的依蘭。
就在他分神的霎那,在聖碑下麵站得雙腿發麻的路易女神像原地蹦了起來,一把抓住浮在半空的魔神腦袋,往頭頂的光明之環上麵一安,然後瞬移上前,肩膀一拱,把澤白度撞到了金色長廊的左壁上。
“轟隆――”天崩地裂的聲響回蕩在聖墓中。
澤白度的指尖堪堪擦過依蘭的後衣領。
他大意了,看到依蘭跑得並不快,他隻是悠閒地上前抓她,沒有使出真正的力氣。
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到牆壁上時,澤白度整個人都有一點發懵。茫然轉過頭,對上了光明女神像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更可怕的是,上方的光明之環裡,還端端正正地安著魔神的那張臉。
兩張臉一上一下,凝視著他。
澤白度:“!”
不得不說,猛地來了這麼一下,連他也不禁感到一陣心虛和心悸。
幸好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是依蘭慣用的花招。
轉頭一看,那幾個人已經快要離開金色長廊了。
“快快快!”跑在最後麵的依蘭毫不羞愧地催促主教們,“你們沒吃飯嗎,跑得這麼慢!快點去前麵開門,快點!”
三位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