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僅憑一道身影,確實判斷不出哪一回,遑論想起當初發生過麼。
烏行雪點了點頭:“那現在這去哪?”
話音剛落,他們剛巧一塊地勢高處。烏行雪一抬眼,便前麵蜿蜒的人群儘收眼底。
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他又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背影,因為相貌身高都格外出挑,在人群中顯得很惹眼。
那幻境中的蕭複暄。
“這在跟你自己麼?”烏行雪問。
這話聽實古怪,蕭複暄“嗯”了一聲,沒多言。
“那方才為何不直接跟,把我拖去了牆角?”烏行雪又道。
這話聽比前一句古怪,蕭複暄默然片刻,開了金口:“太近會被覺察。”
也。
烏行雪心想,畢竟幻境裡的天宿仙也天宿仙,那個距離下背後跟兩個人,不可毫無感知。
試想倘若他背後總跟曆不明的人,倘若那人同自己一模一樣……
那打一架都輕的,殺招恐怕都已出手了。
難怪之前蕭複暄要捂他的嘴,不捂就該出大事了。
落花山市據說連綿十二裡,一眼望不頭。
他們在幢幢燈火中穿行了不足一裡,忽然聞了一股極為濃鬱的香味。
整條街幾乎隻餘這一種氣味,烏行雪被這味道弄得頭疼。他抵鼻尖,低聲道:“這得打翻了一整車的胭脂水粉吧?”
果不其然,就聽前麵嘈嘈切切,抱怨聲不絕於耳。偏偏往人群頗有些好奇看熱鬨的意思,堵在前麵進退兩難。
就見一個店鋪夥計瘦猴似的竄了兩步,爬了攤桌,衝眾人道:“諸位客官莫急,莫罵,稍安勿躁。那隔壁李記家的胭脂,出攤的時候不知怎麼碰了落石,砸垮了攤車,胭脂水粉盒撒了滿地,這會正清呢。”
“落花山市居然有落石?”烏行雪有些詫異。
因為抵鼻尖的緣故,他嗓音顯得悶悶的。
蕭複暄偏過頭才聽清,道:“確實古怪。”
正常說,這山市年年都有,樓閣商鋪都依山而建,依山而擺,哪裡穩固,哪裡危險應該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若時不時會有落石,這落花山市也不可辦得這樣盛大熱鬨。
“這山市屋瓦,不都說由仙門加固過的麼?”人群裡也有不少人發出疑問,“怎麼會有落石,這麼些年也沒見過這種事。”
“確實。”小二道,“確實,咱們掌櫃的說,已差人去請了封家的人,各位勿怕。”
“又封家?”
烏行雪本身記不清那些仙門,至極也就對花家印象深刻。封家大概算他第二個印象深刻的,因為方才在照夜城入口前,他們聽說了新城主薛禮封家的關係,這會又聽人提,想不在意都難。
“山市若有了麻煩,會去請離得最近的仙門,或附近勢力最大的仙門。”蕭複暄解釋道。
說話間,烏行雪瞥見他們跟的那位“蕭複暄”忽然止步,越過人群朝身後掃了一眼。
烏行雪這回反應極快。連忙抓了身邊人一把,匆匆把對方扯進了最近處的店堂裡,借廊柱避讓。
相比前麵圍聚的人群,這家店堂就要冷清許多。隻有一個垂眼袋的中年男人在木櫃後麵劈啪撥算盤。
聽聲音,他頭也不抬,拖沙啞的嗓音慢慢叫了一聲:“小二,人了。”
烏行雪原本避一避就要出去,見那櫃台的高架邊垂掛一隻鈴鐺,也白玉質地,在燈下流淌溫潤的光。
乍一看,跟夢鈴有八分相似。
就這麼一停頓,一個胖墩墩的影子踩木樓梯,咚咚咚從樓滾下。
“掌櫃的麼人?又人了?咱們店這兩日真奇怪!”小胖子年歲不大,像顆球似的滾過,差點直接撞人,被烏行雪伸手抵了一把。
烏行雪手冷似冰,小胖子被凍得一哆嗦,這才定睛朝二人看,然後不知為何傻在了原地。
他看看蕭複暄,又看看烏行雪,嘴巴開開合合,半晌沒說話。
“怎麼了你這?”烏行雪搓了搓自己的指尖,心說難道手太冷,給人凍傻了。
小胖子連忙擺手:“沒沒沒沒。”
或許他這會離得近,動作大。加之滿街的胭脂水粉味在這處角落沒那麼濃。
烏行雪從這小胖子抬手帶起的風裡,嗅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氣味。那味道一不留神就散了,再嗅便無蹤跡。
若其他人,可根本覺察不。
但烏行雪不一樣,他之前在夢裡就對這味道印象極深,又在照夜城入口處聞見了第二回。
這今日第三回了——
這小胖子身,居然有桑煜、薛禮那種練屍道的人才有的陰潮味。
這店不一般。
小胖子在這支支吾吾半晌,終於引得了掌櫃的注意。櫃台後的中年男人撇下算盤,慢聲問道:“小二莫要怠慢,二位要住店麼?”
烏行雪想起剛剛那股古怪的陰潮味,有櫃架懸的夢鈴,正要說“住”。
就見掌櫃的抬起頭。
那中年男人終於看清了客模樣,先後知後覺地一驚,而後緩慢張開了嘴,反應跟那小胖子一模一樣。
片刻後,他提高了調門問道:“等會,二位不剛退了房?”
烏行雪一個“住”字咕咚又咽了回去。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