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初寧懷衫說“儲回來了”,屋裡這兩位便起了戒心。
這大約同太多邪魔打交所練就的,譬如小憩時忽然睜開眸子,或被驚擾時拔劍便攻。
有些人出現得太巧、有些事生得剛好,都讓他們多留一分心眼。
蕭複暄給寧懷衫的那接引符,本可以再加一腳——粘上人身時借機深探一二,倘若不儲,直接攔在結界外便可。
如此固然乾脆,但也就隻剩乾脆了。
在他們看來,與其不知目的的人擋在外,不如對獨自放,不動聲色地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引出的東西或許多得多。
所以蕭複暄給寧懷衫的,真就一張簡單的接引符,不多探、不攻擊,全然不驚動對。
但這人既然冒險頂了儲的模樣到雀不落,一定有他想做的事。
烏行雪往外看了一兒,見“儲”在廊邊坐下後,微微朝屋裡這邊偏了一下頭,又快偏回去。
但這舉動算不上什麼破綻,可以說在聽動靜,也可以說下屬純粹的憂心。
後他便始終背對臥房坐著,沒有立刻四處轉看。如此一來,他便沒有顯露出更多特性來,一時間難判斷他誰。
“挺沉得住氣。”烏行雪。
蕭複暄:“在等時機。”
烏行雪又輕聲:“嗯,但凡有點心眼的都知要等。剛關就迫不及待到處亂跑的,那寧懷衫。”
寧懷衫在偏屋裡打了驚天噴嚏。
“哪活膩味了罵我。”他盤坐在榻上,揉了揉鼻子,又扭頭朝院裡看了一眼,嘀咕:“天煞的儲,真就一動不動在那坐下了,以往好歹知看看我。”
他全然不知“儲”並非本人,在琢磨著悄悄傳信,拉儲陪他聊聊天,互罵也行,反正他不能這麼悶著。
寧懷衫想了想,指搓了決,朝窗戶縫隙外彈去。
那他以前挑釁儲慣用的伎倆——一氣包裹著一句傳音,挑上兩回,儲就拉著驢臉過來問他不有毛病。
就見他那氣隨風過去,咣地拱了一下儲的腰,傳音:「你不儲。」
“儲”:“……”
他被撞得晃了一下,又頃刻定於原位,似乎有一瞬間的緊繃,轉頭朝這處看過來。
寧懷衫看在眼裡,壞笑一聲心說果然。儲那裡有塊癢癢肉,拱兩下必定蹦起來。他對的緊繃當做了怕癢的反應。
於他又搓了一氣隨風送出去,又咣地拱了一下儲的腰,傳音:「你變了,我被城主勒令反省,你居然沒來嘲笑我,你已經不那儲了。」
“儲”:“……”
這回他有了準備,被拱了也紋絲不動,依然一轉不轉地看向這裡。
不過在聽完寧懷衫的傳音後,他慢慢轉回頭去,收了視線。似乎決心不再搭理。
然而這反應落在寧懷衫眼裡,那就故作不癢。
寧懷衫舔了舔虎牙,忽然就不無聊了,從這種較真中體到了一絲樂趣。所以他接連搓了好幾氣送出去。
一串連環懟後,“儲”站起身。
寧懷衫瞬間來了勁頭,等著對打過來。結果就見“儲”走動幾步,似乎換了處地呆著,剛好在他的視線死角——他要再想這麼傳音,得先轟上城主的臥房窗戶。
給寧懷衫一百膽子他也不敢這時候轟,於他不甘不願地老實下來,又陷入了孤零零的沉寂裡。
***
烏行雪和蕭複暄將這場單麵的胡鬨看了完完整整。
最初烏行雪覺得寧懷衫活傻子,得虧關起來了,否則留他跟“儲”呆在一塊兒,鬼都不知出什麼事。
但寧懷衫那麼虎著、虎著,居然幫他們試出了一點蛛絲馬跡來。
蕭複暄看著“儲”換了條廊椅坐下,:“背太直。”
這正烏行雪想說的。
先前並沒有這麼明顯,畢竟儲本身也不像寧懷衫,站、坐都算有樣子,不歪歪斜斜到處癱。
但被寧懷衫這麼亂七八糟連“拱”好幾下,這一點就突顯了出來。
這人的站姿和坐姿簡直算板正。
烏行雪:“這種儀態照夜城可不多見。”
就連烏行雪自己都跟這詞不沾邊,他清瘦挺拔,卻遠沒到“板正”的程度。蕭複暄倒用得上,醫梧生則稍稍文弱了一些。
總,這種人多多少少跟仙沾點邊,譬如……出身於仙。
“難那新城主封薛禮?”烏行雪嘀咕著。
倒也不無可能,封薛禮確實仙出身,烏行雪被鎖蒼琅北域後,他才叛出家入了照夜城,保留著仙的儀態習慣再正常不過。
而且照夜城的風吹草動必然避不過新城主的眼,雀不落何時開封禁、烏行雪身邊有沒有人,寧懷衫沒,儲沒,想知都並非難事。
隻……
蕭複暄:“他下無人?”
烏行雪:“怎麼可能?自然有的。”
蕭複暄:“那何必親身犯險。”
這確實怪處,雀不落對他來說絕對險境,沒必要親自混來,萬一出了岔子得不償失。
除非這人常年身居高位,從不險境當險境。亦或有不得不親自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