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薛禮平靜答道:“堂堂照夜城主,何種情況之下才會把自己封在結界內,堅決不見一個外人。”
笑狐瞬間明白:“見不了的時候。”
狀況太差、開結界風險太大的時候。
照夜城一眾邪魔不是傻子,如果始終封門不出,大家心裡自然明白。那還會讓你安安穩穩地呆在結界內麼?
笑狐又道:“他們會不會已經開始布置了,就等著咱們進府宅當個甕中之鱉。”
封薛禮道:“那也不是壞事。”
笑狐:“為何?”
封薛禮:“需要在這種時候臨時做布置來防人,可見狀況欠佳。”
笑狐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他家少爺自從來到照夜城,便始終如此。透著一股隱隱的瘋勁,又事事都平靜無波。仿佛這世間從仙到魔,他都見識了個遍,再沒有什麼能惹他驚慌的事情。
但他家少爺單論年歲,在仙門子弟中也隻能排個中列,也不知哪裡來的氣質。
不過他琢磨片刻,又覺得不對:“少爺……可就算宅院裡的人狀況欠佳,那些防人的布置一旦落下了,於咱們來說還是有些風險的。”
封薛禮道:“換做是你,身靈有損之下,所作的布置是護著院子,還是護著自己?”
笑狐:“當然是自己。”
封薛禮:“那便行了。”
笑狐麵露疑惑,封薛禮道:“我不是來殺人的。”
他並非是來殺人的,他隻是要借院子裡那棵樹的力而已。
當年神木封禁之地的一些事讓靈王發現之後,禁地裡的神木便再無蹤跡。
起初他以為是靈王為了杜絕後患,徹底將神木毀了個乾淨。後來他極儘辦法,終於在一次機緣中得知,靈王因為生於神木,在那種因果牽係之下,是無法毀掉神木的。
所以神木還在,隻是被靈王隱匿了起來。
他又以為神木還在封禁之地,隻是靈王用了一些法子,於是再無人能得見。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順著種種線索查到了雀不落院裡的那棵巨樹。
那棵樹看起來實在尋常,除了它生在雀不落,幾乎再沒有第二處顯得特彆,沒有人會把這棵樹同神木聯係起來。
但它真的是。
他不知道當年的靈王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讓神木陷入了三百年的靜默裡,像一株普通的參天大樹一樣抽枝拔葉,站在雀不落結界的這片雲霧中。
曾經隻有瀕死之人才能看見的神木,如今隻要踏進雀不落的院門,人人抬眼可見。
隻是這棵樹上已經嗅不出半點神性和仙氣了,隻有鳥雀都不敢落腳的沉沉死氣。
而他想做的,隻是讓這棵巨樹醒過來。
他耗了這麼多年,費儘心思,竭儘辦法,布置好了所有,隻剩最後幾步。隻要這棵參天巨樹能醒過來,隻要神木重現於世,剩下的一切就很容易了。
所以他不是來殺人的,他隻是要動一下那棵樹。
僅此而已。
而動那棵樹最大的阻礙就是靈王本人,偏偏此時今日的烏行雪記憶全失,前塵往事忘得乾乾淨淨,聽那寧懷衫的意思,連院裡這棵樹是什麼來曆都記不得了。
當真是天助了他一把。
這念頭閃過的那一刻,雀不落四周金光流動,在鏘然的回響聲中,院門“吱呀”一聲,憑空打開,朝兩邊大敞著。
封薛禮抬高了手裡的燈,照了一眼前路,而後抬腳跨過高高的門檻。
院裡的人果真將結界撤去了一瞬,對他沒有絲毫阻攔。以至於笑狐跟進門時,心裡又忐忑起來。他心想之前遲疑半天不開門能說一句狀態欠佳,如今毫不設防開門迎客又是怎麼個說法???
他壓低聲音叫了一句“少爺”。
不過少爺一點回應都沒有。
不是封薛禮沒聽見,而是那一瞬間他眯起了眼沒顧得上。
因為當他踏進雀不落大門,終年縈繞的霧氣在眼前散開,露出院中情景。他發現,傳說中連廊組成的迷陣都被人撤了,以至於他剛進門,繞過一扇石屏風,甚至不用多走一步就看到了院落的最中央。
那是那棵參天大樹所矗立的地方。
而原本在臥房裡的兩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院內,烏行雪摟著一個暖手爐站在樹邊,蕭複暄更好,直接抱著他的“免”字劍背倚著樹乾,麵無表情地看過來。
那兩個人圈圍之下,那棵連鳥都不落的大樹被防得嚴嚴實實。
封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