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音書(2 / 2)

不見上仙三百年 木蘇裡 9316 字 11個月前

但這群小不點十分敏感,他不好直著問,便繞了彎道:“仙都沒了之後,你們去哪兒了?”

這群小童子登時七嘴八舌地解釋起來。

一個小童子頂五個方儲、三個寧懷衫,十二個小童子……那就是烏烏泱泱。

都不用發問,他們就把前前後後說了個遍。

烏行雪和蕭複暄從那些話語裡得知了不少——

諸如現世的自洽是從雲駭死於邪魔之口的那個時間點開始的,那之後仙都消失,世間肆虐的邪魔也幾乎銷聲匿跡。

仙都消亡之時沒有禍及人間,但還是在曾經直通九霄的太因山留下了一些靈氣衝撞的痕跡。

後來的百年乃至千年時間裡,太因山會因為那些痕跡偶現山火……

但那些都是後話了。

而剩下所有人間不堪承受的仙靈氣,統統湧向了南方、本該是照夜城的地方。不過自洽之下,照夜城從未存在過,同樣的位置之下半是荒野、半是池海。

那些仙靈氣便衝進了那片海裡。

百姓總是熱衷話本傳說,窺見一絲痕跡便會編織出許多故事,故事裡有著或善或惡的仙鬼、有著永恒不衰的愛恨離合。

其實偶爾也能歪打正著,但百姓們自己並不知曉。諸如……那些傳聞裡有一則說,南方的那片海不知為何有著極盛的靈氣,說不準能弄醒一些深

眠於海的存在。

但那同樣也是後話了。

烏行雪問那些小童子:“仙都那些人呢,還在麼?”

小童子爭相道:“仙都散時都不見啦。”

烏行雪問:“如何叫不見了?”

小童子也說不清。

倒是蕭複暄補了一句:“仙都靈台不再,仙元應當也歸於虛無。”

烏行雪點了點頭:“差不離。”

那或許是變回修者了。

所謂的不見不一定是消亡,可能隻是歸於人間某處,做著他們修行之初想做的那些事,護著曾經想過要護的那些人。

***

所有發生過的、存在過的都並非全無殘留,偶爾能在人間的隻言片語裡聽見一絲痕跡。包括自洽之前的、以及自洽之後的。

烏行雪和蕭複暄後來就聽說過。

那是在這條長巷暫居的半月後,有一回他們走過不遠處的一座拱橋。烏行雪無意瞥見了拱橋一側的刻字。

他腳步一頓,“咦”了一聲。

蕭複暄跟著朝那邊看去,就見那橋上寫著三個字“留仙橋”。

烏行雪指著那處道:“你看那個‘留’字,石鑿的痕跡更新一些,還有一個棱角沒磨,像是後改的。”

他本就生得極好看,說話時眉目含光,風姿颯颯。嗓音又煦如山嵐,實在很容易引得路經行人回首顧看。

恰好一個婆婆挽著竹籃而過,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答了一句:“這橋是改過名字的。”

烏行雪衝蕭複暄一挑眉,小聲道:“看我這雙靈眼。”

他轉頭衝婆婆點頭行了個輕禮,笑吟吟叫了一聲:“婆婆。”

“……”

蕭複暄默默轉開了臉。

以這位活過的年歲,這一聲婆婆聽得人牙疼。

但烏行雪渾不在意,叫得十分順口:“這橋為何要改名?”

婆婆砸了咂嘴說:“修橋匠改的,說是做了夢。”

烏行雪:“是嗎?”

“是呀,改的時候多少人看呢。”婆婆道,“說是夢見一個什麼仙女,不忍心看百姓受苦,唱著小曲跳進這條河裡了。那修橋匠說他醒了之後左想右想不定心,難受啊,就四處跟人說。”

“這一帶常有那種算命瞎子,算命的說,這橋要改名。按照那個夢,留仙比迎仙更合適,後來就改了。”

烏行雪起初頗有興味,聽到“哼著歌跳進河裡的仙女”時,興味便褪淡下去。

那是一種奇妙的滋味……

那些令人難過的往事已經不再,都有更改。於百姓而言是話本、是夢境。但在烏行雪和蕭複暄聽來,卻更像偶爾聽聞的故人音書。

他這邊有些怔然,婆婆卻以為他是年紀輕輕不信傳說、也不信仙跡,拽著他說:“這些事啊,該信的時候還是要信的。彆說那修橋匠了,我也碰見過的,還不是做夢,是見過。”

“見過?”

“對呀!”婆婆也不知同多少人說過,一提這事就來了精神,說:“我有一回清明去山裡燒紙,下山的時候有點晚了,看見特彆遠的那個山道上有個影子一晃就過去了。我沒看清,但是那個人後麵還跟著一隻特彆靈氣的鹿。”

“鹿?”

烏行雪同蕭複暄對視了一眼,倒是都想到了一個人。

曾經茫茫仙都,身邊總跟著一頭仙鹿的隻有一位。他們始終稱不上一句“仙友”,卻在那些已經無人知曉的往事裡瓜葛萬千。

那是曾經的靈台仙首,明無花信。

***

其實那個婆婆沒有看錯,他們也沒有猜錯。那個山間一晃而過的身影確實是明無。

隻是仙都消亡之後,世間已經再無仙首,隻有修者花信。

他在漫長的年歲裡一直穿行各處,找尋一個轉世之人的蹤跡。

當年雲駭身死,他沒來得及在對方靈魄上留下印跡,後來再尋便是人海茫茫。

他花了兩百餘年的時間,才在一座山城找到那個已經轉世兩輪的人。那個婆婆見到他的那天,就是他趕往山城之時。

那是一個深秋傍晚。

花信跟著靈符,步履匆匆走到山城腳下,在飄繞的煙火氣中繞過兩株桂樹,看見一座頗為率性的屋宅,不高的柴扉箍著一片院子。院裡有修習之人常用的木樁,上麵俱是兵戈痕跡。其中一個木樁上還掛著一隻白瓷酒壺,紅線隨意係著,在風裡微微晃蕩。

處處都是人跡,唯獨可惜的是門戶緊閉,燈火全無,宅院的主人並不在家。看痕跡應當有些日子未歸了,也不知還會在外漂泊多久。

但花信臉上卻全無異色。

因為他就是挑的這個時候,來看的也就是一座空屋。

很難說那是一種什麼心理,或許是臨到終頭反而有些惶恐吧。

那就是一間無人空屋,他卻看了很久。久到身後塵土漫漫的山道上,有人策馬而來,他都沒有發現。

待他聽到之時,馬蹄聲已到近處,想避想躲都已來不及。

他幾乎是倉惶轉身,看見一道長影飛揚而來。

那人原本已經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了,卻又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拽韁繩。馬蹄高揚間,馬背上十七八歲的少年轉頭看他,眸光掃過那隻仙鹿,忽然開口道:“你是……神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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