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處看,就見那公子腰間的墜子確實稀奇。乍一看是白玉質地的,卻比他見過的所有白玉都要淨潤有靈。
簡直不像人間會有的東西。
凶匪一時間有些恍惚,等他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伸了手,拽住了那個白玉腰墜的扣繩。
眼看著就要摘下那白玉墜。
一隻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事出突然,那凶匪膽子再大也被驚了一跳,差點蹦起來。
他定睛一看,攥他的是那位公子。
那隻手清瘦勻長,既沒有練習刀劍防身術留下來的繭,也沒有能提舉重物的筋骨,一看就隻能撥撥棋子、逗逗鳥雀。
這會兒卻力氣極大。
那凶匪感覺自己不像是被抓住了,倒像是被冰鏈給拷住,怎麼都掙脫不開。
於是他一個情急,臉上閃過狠戾之色。抽了刀,狠狠給了那公子一下。
果然,就見那公子手驟然一鬆,滑落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凶匪無心留戀,扭頭就跑。
什麼白玉墜子、罕見靈物,他也顧不上要了。看見院牆就趕緊一步蹬上去!
***
等凶匪從院牆上翻過,踉蹌落地,他才發現自己惶急間跑錯了方向——
沒有翻進巷子,而是翻進了隔壁人家。
“倒也……行。”凶匪心下咕噥著。
他今夜絕不能就這樣匆忙收場!
隔壁這戶他倒是有印象,沒弄錯的話,住著一對年輕夫婦。在坊間經營著一家小酒坊。算不上多麼富庶,但也不缺金銀。
隻是這種人格外怕被偷,愛把銀錢貼身帶,夜裡睡覺也得擱在枕頭邊上。
凶匪這會兒貪心上了頭,朝已經熄了燈的臥房裡又點了一根香。繞了好幾圈,這才摸進去。
屋裡黑燈瞎火,但他練過一些奇術,所以依然能看得清楚。
那臥榻的被褥鼓著包,隨著呼吸平緩起伏,應當是在香的作用下睡得正熟。
凶匪放下了心,走到榻邊,想要去摸枕邊錢袋。結果剛摸索兩下,就又被人攥住了手腕。
凶匪心下猛地一跳,就見那被褥之下的人翻了個身露出臉來。
哪有什麼小夫妻。
凶匪定睛一看,看到了跟剛才那富家公子一模一樣的臉。
“……”
我他娘——
凶匪蹦起來又是一刀,狠狠給了那公子一下。
然後奪命狂奔。
這下他徹底不敢再生貪心了,隻想趕緊奔回山裡。
他狼狽地躍上院牆,又跌跌撞撞摔進巷子裡,還不小心崴了腳。提著刀一瘸一拐貼著小道牆根疾行。
結果剛到拐角,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從巷子拐過來的人。
對方衣袍颯遝,有股幽幽的霜雪味,也不知用了什麼香囊。
凶匪剛想說,講究人,有錢。
就瞄見了那腰間的白玉墜子。
凶匪:“……”
他咕咚咽了一下唾沫,默默抬頭。
就見那富家公子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眼眸如墨半垂著看他,說:“唔,好巧啊。”
凶匪扶著牆就開始往下滑。
那公子歪頭看著他,忽然輕聲開口道:“這會兒幾更天了?”
凶匪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公子背後如雨後春筍般伸出幾個小童子的腦袋,七嘴八舌地說道:“二更過大半了。”
那公子“噢”了一聲,一副終於把閒時打發了的模樣。抬起那不沾陽春水的手,隔空一抓——
凶匪就被拖進了摘星坊最頂頭的精巧宅院裡。
***
這鬼打牆似的“富家公子”不是彆人,正是烏行雪。
他掠牆而過,將凶匪丟在院中,自己從屋簷踏風翻落下來。落地的時候,手裡長劍一轉,鬆鬆地拎著,走到凶匪麵前,彎了腰問:“我聽聞這一帶最近總有匪患,還鬨出過好幾條人命,說的都是你?”
凶匪耷拉著眉眼,死不開口。
烏行雪等了一會兒,道:“啞巴了?那我幫幫你。”
凶匪眼看著他的手指朝自己探過來。
還沒靠近,他就感覺自己天靈蓋咯咯震顫起來,骨骼彌合之處透著一股酸痛,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活活掀開了。
向來隻有他砍彆人的份,這陣仗他還是第一次感受。
他當即就不行了!抖了一會兒哭道:“是我是我是我!彆、彆掀。”
烏行雪點了點頭,道:“那我等一會兒。”
凶匪聽到這句,感覺自己三魂已經沒了七魄。
烏行雪又問:“你一共劫過幾戶?”
凶匪道:“十、十五戶。”
“殺過幾人?”
“三兩……七八人。”
凶匪哆哆嗦嗦地答完,連忙道:“我對天發誓,以後再也不行禍事!再也不殺一人!我……我還能告訴你那些珍寶藏地,能不能、能不能換一條生路?!”
烏行雪歪頭衝他笑笑,那笑意很淡,卻因為一副極好看的模樣而顯得煦如春風。
接著他笑意一收,淡淡道:“那你想得可真美。”
沒過片刻,小童子們就被蒙了眼睛、捂了耳朵。
緊接著,院裡的鬼哭狼嚎便是驚天動地。得虧了有結界封著,才沒有驚擾三坊十二巷的百姓安眠。
***
蕭複暄從海市帶了靈物,踩著三更天的點趕回來時,就看到院裡有個被五花大綁的人歪在那裡哭。
蕭複暄從簷上落下來,手裡的劍挽了個花,收進鞘裡。訝然一瞬,問道:“這是?”
凶匪哇哇哭叫,涕淚模糊。也看不清來人,隻當有一線生機還能抓,連忙道:“救命,救命啊——”
誰知下一瞬,那個把他弄得鬼哭狼嚎的公子眨了眨眼,腳尖一轉便到了來人身後,道:“蕭複暄,這人剛剛捅了我三刀。”
蕭複暄:“……”
天宿大人剛入鞘的劍當場就又拔了出來。
凶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