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寫不合格的,自己找時間來辦公室。”
英語老師剛在隔壁二班上完課,順便把批改好的三班默寫紙帶著,下課過來發。她站在門口囑咐完,又道:“賀朝,你很可以啊,默寫跟做題一樣,默不出就等下一個,最後給我交上來一張白紙?”
謝俞沒忍住,低頭笑了一聲。
賀朝隨手搭上同桌的肩,湊近道:“沒良心,剛才讓你給我看兩眼你不給……”
謝俞回嗆:“哪兒那麼麻煩,攤開書直接抄啊。”
賀朝說不出話了。
那節課默寫的時候,謝俞猶豫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是突破不到那種地步,老老實實把單詞抄上去了,還特彆仔細地把正確率控製在60%。
賀朝翻了一陣書,餘光瞥見謝俞,開始打同桌的主意:“你居然能寫出來一半?”
謝俞麵無表情:“很驚訝嗎?”
英語老師繼續道:“……剩下的許晴晴發下去,看一下自己都錯在哪裡。今晚回家作業是一套單元測試卷,都認真點做,下周月考,彆到時候就考那麼點分數給咱班丟人。”
老師說了什麼賀朝沒注意聽,他就聽到謝俞突然來了句:“你往右手邊看看。”
“看什麼啊,”賀朝不明所以地轉頭,“什麼也沒……”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是萬達和劉存浩。
這兩個人正目不轉睛地、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盯著他們倆個人看。
賀朝幾乎能從他們臉上看出一篇八百字小作文,還是自動滾動的那種:我以為你是小抄界王者,你卻偷偷交白卷。
目光灼熱,仿佛要將他盯穿。
“……”
賀朝氣定神閒地移開目光,隻當作什麼也沒看見,扭頭問謝俞:“晚上吃什麼?”
傍晚可以趁著開校門的空當溜出去吃一頓。
雖然住宿生不允許隨意出校門,但是放學那會兒人流量那麼大,瘋狗來了都管不著。
食堂菜色平平,手藝也好不到哪裡去,燒菜師傅手一抖鹽放多了那都是正常現象,配的湯寡淡到不行,一大鍋排骨湯裡隻有寥寥幾塊冬瓜。
賀朝又說:“我讓沈捷提前在金榜占好了位置,等會兒下課一起去?”
“金榜?”謝俞問。
賀朝直接當他默認了,低頭給沈捷回:多占一個,我同桌也來。
謝俞都來不及拒絕。
他吃東西比較挑,但很少會去校外。
二中學校附近五百米內,有十幾家小飯館,競爭相當激烈,為爭奪顧客花了很多心思。但是他們不搞優惠,沒有打折也沒有第二杯半價,從金榜飯館開始,整條街餐飲行業掀起了改名浪潮。
狀元樓,北大水餃,清華包子鋪,就連路邊小推車、隨時會被城管轟走的燒烤攤都能叫985燒烤。
站在校門口一眼望過去簡直觸目驚心。
金榜飯館在街尾,離學校最遠,轉過去就是另一條街,也最清靜。
沈捷挑了個四人桌,坐下來邊看菜單邊等人。
菜單上基本都是些家常菜,沈捷勾了幾道平時常點的,又摸出手機問賀朝:我點菜呢,你家那位俞佬爺吃什麼?有什麼忌口沒有?
賀朝回想起上次甜豆漿和無糖豆漿的事,覺得忌口這個問題讓謝俞說大概能說個三天三夜-
香菜、蔥、蒜不吃,油膩的不吃,太甜的也不行,最好不要辣椒。
沈捷看著賀朝回過來的消息,陷入沉思,他認認真真地翻菜單,第一次覺得扛在自己肩上的任務那麼重:“老板,你們這道辣子雞可以不放辣嗎?油也少放點,彆放蔥。”
他說完,又覺得這樣下去這道辣子雞都失去了它的尊嚴。
“……等會兒,我再看一會兒。”
沈捷看菜單看得頭疼,給賀朝發:這麼麻煩的嗎,你們這是在為難我。
賀朝:你該慶幸,這還隻是我能記住的部分。
金榜飯館開了很多年了,擺設看上去有些老舊,一個吱吱呀呀的大風扇吊在頂上。
謝俞走到門口就看到店門上掛著個小橫幅,上麵是鑲著金邊的四個字:金榜題名。
裡麵已經有桌人在吃飯,看起來不是二中的,這樣一頭黃色雜毛,擱二中能被薑主任徒手拔光。
“這兒。”沈捷站起來招手。
賀朝推門,門上有串鈴鐺,那串鈴鐺隨著這個動作響了一陣。
隔壁桌幾個黃毛正在喝酒,看到有人進來,將酒杯抵在嘴邊,斜眼看了他們幾眼,然後不緊不慢地仰頭把酒灌下去。
其中那位最顯眼的,脖頸處紋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蛇,一直鑽到衣領裡。
“坐,”沈捷招呼說,“來打啤酒?”
東西兩樓赫赫有名的老大哥坐在一起,那肯定是要喝一頓啊,沈捷腦海裡都能夠浮現出這樣的畫麵:他們吃著菜,喝著酒,追憶追憶自己當大哥的那些年。
然後他就聽到謝俞說了三個字:“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