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一隻手手掌抵在桌麵上,身上還穿著那件愛與和平,不過愛與和平四個字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些諷刺,就像黑水街群聊裡整天在喊‘我去你媽我殺你全家’,卻取個不要打打殺殺的群名字。
半響,賀朝說:“有什麼事衝我來,讓他們先走。”
沈捷身為賀朝嘴裡的“他們”之一,還拿著筷子不知道該乾什麼,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個氣氛不太對,他放下筷子說:“不走,是兄弟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一走了之。朝哥,沒在怕的,正麵剛,我們這還有可以一個對七個的老謝。”
如果換了平時,賀朝絕對會拍拍他的肩,來一句:老謝也是你叫的?
但賀朝隻說:“剛個屁,這事跟你們沒關係,趕緊走。”
“兄弟?”圾哥笑了,這兩字好像點中了他什麼笑穴一樣,他笑得很誇張,捂著肚子彎下腰,半天才止住,他抬手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又說,“……這位小同學,你把他當兄弟,你知道你朝哥最擅長乾什麼嗎。”
圾哥說著說著,語調越來越慢,最後隔了幾秒鐘才吐出一句話:“他最擅長背後捅兄弟一刀。”
賀朝沒說話。
或者說,全場突然陷入一陣莫名的寂靜。
這兩個人麵對麵站在一塊兒,明顯以前發生過什麼故事,信息量很大,目測還挺精彩。連沈捷都不由地晃神去想,什麼捅兄弟一刀?
隻有謝俞靠著牆看了半天,跟看戲一樣,然後沈捷這個聽到對八卦絲毫不感興趣的、一個可以對七個的老謝懶洋洋地開口說:“彆廢話了,不想聽,你們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圾哥:“……”
最後這架還是打了,謝俞挑釁人的本領數一數二。
不知道是誰率先掀桌,飯菜酒瓶摔了個稀碎。
謝俞掄著椅子打,看到沈捷在邊上被三個人圍攻,三兩下解決完他這邊的,又鬆開手,椅子“砰”地一聲砸落在地,然後直接把椅子踹翻,正好打在那幾個人小腿上。
這幫人菜得可以,沒什麼挑戰性。就是裡麵那個妹子有點麻煩,碰又不能碰,還怕誤傷她。
小飯店老板娘既然敢把店開在電技附近,也是見過世麵的,她紋絲不動坐在前台繼續按計算器,開始算等會兒該問他們要多少賠償金。
賀朝跟圾哥單挑,剛開始賀朝明顯收著勁,基本上沒怎麼還手,但對方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跟宣泄似的、一招比一招狠。
賀朝脾氣也沒好到成佛升天的程度,幾個回合下來也有點惱:“夠了沒。”
圾哥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音量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賀朝揮著拳就上去了。
“你他媽就是個爛人,賀朝,”圾哥腹部被打中一拳,他跌下去,手臂撐在椅子上,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笑了,“……你現在在二中?”
賀朝回擊完那一拳,仿佛用儘了自己渾身的力量,還有那些在腦海裡不斷叫囂著的往事,整個腦子都有些發懵。
額角有根筋突突地在跳。
他站在原地半天沒動,直到謝俞喊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
謝俞是真的對這事沒興趣……也不能說沒興趣,如果賀朝願意說,他勉為其難可以聽一聽,換了彆人估計他連聽都不想聽。
謝俞想到這裡,突然意識過來,賀朝到底什麼時候在他這裡變成了例外。
沈捷走到岔路口,不得不說再見,這才打破平靜,跟他們揮揮手道:“我先回去了,你們路上當心點啊。”
“你這傷沒事?”賀朝手插在褲兜裡,站在路燈下麵,“……你回去怎麼跟你媽說?”
沈捷摸著自己臉上那塊小傷口:“沒事,就說摔的。”
賀朝手從褲兜裡伸出來,也衝他揮了揮:“那你回吧,注意安全。”
謝俞看著賀朝的側臉,有點晃神。
這人現在明顯情緒爆炸,卻還在擔心沈捷回去之後會不會被罵。
晚自習已經臨近下課,回教室也沒用,被抓到還得數落一頓。他們倆乾脆直接回了宿舍,進宿舍樓之前,賀朝突然來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就,今天這頓飯,”賀朝抓抓頭發,“吃成這樣。”
賀朝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看上去已經和平時狀態差不多,甚至還笑著跟他說小朋友早點睡覺。
謝俞問他:“沒事了?”
聽到謝俞說這三個字,賀朝愣了愣,然後才說:“啊,沒事了。”
話說的跟真的一樣。
如果謝俞沒有半夜起身穿過半條走廊去廁所,看到賀朝坐在樓梯上抽煙,他可能真的會信。
大帥逼坐在最高的那層台階上,指間夾著煙,抽的時候,煙尾處那點火光瞬間陡然亮起來,在黑燈瞎火中一晃一晃。
樓梯感應燈沒亮,隻有從走廊那邊傳過來的極其微弱的燈光。
然後大帥逼低下頭,緩緩吐出一口煙,動作嫻熟地將剩下半截摁滅,準備起身,抬頭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冷酷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