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被上天關掉一扇窗的人確實很煩惱。
煩惱得一晚上沒睡好, 做試卷也沒用。
賀朝發現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一點一點地, 不知不覺就越積越多, 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完全控製不住。
無數次心動過, 每次都不知所措。
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也不敢看對方, 但是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叫囂著。
他,喜歡, 謝俞。
不是那種, 是那種喜歡。
那種隻要一看到這個人,心裡突然就滿了, 又患得患失,不踏實,總覺得哪裡還空著的喜歡。
可是然後呢。
賀朝憑本事單身十幾年, 遇到這種曆史性難題, 像頭四處亂轉的野獸,衝撞著,找不到方向。
最後心裡那頭野獸停下來, 焉了吧唧地坐在地上,心想,小朋友會不會覺得……討厭?
作為在學校貼吧裡有CP樓的人,彎彎直直的理論他多少還是知道的。
萬一謝俞他特彆直呢。
在這個最容易衝動的年紀, 卻又不敢肆意。
最後賀朝扔了筆,也不知道該乾什麼, 乾脆點開謝俞朋友圈,一條一條往下看。
謝俞朋友圈像個分界線,把他認識的那個謝俞給劃開了,賀朝看到他過去的生活,人際圈……還有平時不顯山露水的溫柔。
謝俞發出來的日常都很簡單,基本上都是短短一句話,生氣了也會來句“滾你媽的”,高興的時候就發點花花草草的照片,出境最多的是一隻胖到出奇的大橘貓,配文:吃,胖死你。
橘貓有時候攤開肚皮躺在小賣部門口曬太陽,眯著眼睛打盹。
小賣部看起來破舊,貨架上擺的都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一整排廉價小玩具。
這張照片左上角有個路標,隱約看到黑水街三個字。
賀朝頓了頓,覺得這地名有點耳熟。
不過這些黑水街日常近幾年出現得比較少,賀朝心想,搬家了?
他翻著翻著,翻到一張橘貓的大頭照,離鏡頭很近,鼻子都快湊上來了,橘貓腦袋上是謝俞的手——光看這手根本想象不到掄起人來能有多狠。
謝俞就坐在路邊台階上,那貓顯然是被揉得舒服,愜意地眯起眼睛。
賀朝盯了半天,悄悄點了保存。
這些照片裡的謝俞,跟學校裡有些不一樣,但還是那個他認識的小朋友。
套著一層厚厚的盔甲,都以為他刀槍不入。
“我操,”賀朝有點受不了,把手機翻了過去,“……怎麼那麼可愛。”
謝俞晚自習下課,回寢室剛洗完澡,就接到家裡打過來的電話。以為是顧女士又來問他周末回不回家,正打算用馬上期中考試他得專心複習搪塞過去。
結果接起來就聽到鐘傑明顯喝醉,說話結結巴巴的聲音:“謝俞,我告告告訴你,你彆他媽以為……”
鐘傑的聲音到這戛然而止,謝俞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隔兩分鐘,鐘傑又撥了過來,趾高氣昂地說:“你不過是個賤民,還敢掛我電話?”
謝俞聽了額角突突突地跳。
神他媽賤民,感情今天喝醉了拿的劇本還是霸道王爺?
賀朝還沉浸在“我家小朋友太他媽可愛”的情緒當中無法自拔,就聽到可愛小朋友本尊在走廊上破口大罵:“□□媽你還沒完了是不是?”
賀朝:“……”
“彆人都欠你,你最可憐,”謝俞推開寢室門往外走,打算去走廊儘頭沒人的地方接著講,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是,我覬覦你家財產很久了,你最好跟條狗似的守著。”
謝俞沒走兩步,對麵門也開了,賀朝靠在門口看他。
謝俞麵不改色越過他往前走,走了一路罵了一路,功力深厚,不帶重複的。
等他罵完了,掛掉電話走回來,賀朝才問:“誰啊,這麼欠罵。”
賀朝都沒問什麼事,正常人乍一聽,不了解情況的都感覺謝俞才是欺負人的那一方。賀朝卻直接給那位被罵了半天的仁兄蓋了個欠罵的戳,偏心偏得相當過分。
謝俞本來沒想談這事,聽到這話,停下來,站在寢室門口,多說了句:“啊,就是個傻逼。”
謝俞眉眼全是煩躁,戾氣過重,要是鐘傑現在出現在他麵前,再往他手裡遞根棍,他能毫不猶豫把人打成重度殘疾的那種煩躁。
賀朝側身:“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謝俞沒動彈。
賀朝又說:“請你吃糖。”
謝俞講事情講得十分精簡,能用兩個字表達清楚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賀朝聽了一圈下來,差不多聽明白了,認認真真地建議道:“你繼兄,智障兒童?是不是該去看看腦科?”
謝俞笑了一聲:“是,智障兒童。”
賀朝說著,想起來剛才朋友圈裡那隻橘貓,翻給謝俞看:“這隻貓,怎麼吃成這麼肥的?”
“一整條街的人養著,能不肥嗎,”謝俞看了一眼,又說,“你翻我朋友圈乾什麼。”
“我……”賀朝頓了頓,“隨便看看。”
“……”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從腦殘兒童聊到遊戲裡的新裝備,最後話題落在劉存浩生日上:“耗子下周末生日,你去不去?”
謝俞想了想:“生日?”
“你沒發現他這幾天瘋狂暗示嗎,”賀朝把椅子拖近了點,“心機男孩啊他簡直。”
劉存浩最近幾天到處暗示自己喜歡什麼東西,生怕彆人想給他買生日禮物卻無從下手:“我最近吧,沒有特彆喜歡的,非要說的話,也就XX樂隊那張新出的專輯……還湊合。”
除了萬達跟他熟得不能再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如此迂回,直接甩過去一個淘寶鏈接之外,其他人無一幸免。
被賀朝這樣一提醒,謝俞總算回味過來劉存浩是幾個意思:“我以為他神經病。”
賀朝靠在椅背上笑:“真的很明顯,你感覺不出來?那耗子不是很尷尬?”
謝俞想起來劉存浩這幾天在他這裡碰到的釘子,也有點想笑:“又不說清楚,誰知道啊。”
兩個人難得坐在一起聊聊班級同學,話題聊著聊著突然斷了,一時間沒人說話。謝俞沒由來地覺得不太自在,安靜之後下來,感覺周遭彌漫著一種比尷尬還要奇怪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