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沁人,入口醇厚。
正在沉思下一步該怎麼走的江承旭也接到了一杯茶。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像之前一樣牛嚼牡丹,而是學著容宴的樣子,輕抿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承旭還真品出了幾分茶香和甘醇。
喝完茶,容宴和江承旭繼續下棋,而夏嵐搶著清洗完茶具後就坐到謝瑤身邊,看她編手繩。
五色絲線在謝瑤的指間纏繞,沒一會兒就編出了漂亮的紋路。在謝瑤的指點下,夏嵐很快上手,雖然開始部分編的不太好看,但後麵已經漸入佳境了。
謝瑤的動作不緊不慢,偶爾抬頭看一眼棋盤,在江承旭陷入困境時提點兩句。
作為一個初學者,江承旭的棋藝進步飛快,但麵對容宴這樣的對手,他是毫無勝算的。不過在和容宴的對弈中,在謝瑤時不時的提點下,他還是學到了很多。
最後,謝瑤編了兩條手繩,自己帶了一條,另一條自然而然的戴在了容宴的手腕上。
一直關注著這邊動靜的眾人提起了心神,江承旭也注意著容宴的表情。
就在眾人覺得以容宴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願意在手上戴這些東西的時候,容宴卻主動把手伸給了謝瑤,讓她能更輕鬆順手的把手繩戴在他手上。
江承旭收回視線。
“來,看看,好不好看?”夏嵐把自己編好的手繩放在江承旭手腕上比劃著,“呀,有點長了,等一下,我拆掉一點。”
夏嵐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話音落下後,眾人的目光又不自覺的落到了容宴的手腕上。
五彩的手繩和容宴的氣質其實並不太般配,但容宴卻毫不在意,而且眾人注意到,那條手繩和容宴的手腕極其貼合,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多一份則長,少一分則短。
一時間,眾人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謝瑤對尺寸的把握真的這麼精準。
容宴接過謝瑤遞過來的另一條手繩,將手繩給謝瑤戴在手上。這裡,眾人又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就是,兩人給彼此戴手繩的手法居然一模一樣,就連繩結都分毫不差。
這邊謝瑤和容宴戴好了手繩,那邊,夏嵐也把手繩調整到了江承旭可以佩戴的長度,兩人互相帶好手繩。
一張茶桌上,四個人,手腕上四條相同的手繩,就差沒把“一家人”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以至於這一天的直播,從開始到結束,江博遠的臉色都是黑的。
直播結束後,眾人以此離開休息室,看了眼落在最後的江承旭,謝瑤慢下了腳步。
夏嵐看了容宴一眼,在容宴的示意下,隨大流離開了。
當休息室隻剩下謝瑤和江承旭兩個人後,江承旭看著謝瑤沉默了好一會兒。
“想問我為什麼沒有把你接回衛園?”謝瑤主動開口。
江承旭沒想到謝瑤會主動提起。他倒不是被蘇曼青調撥了,隻是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中。
他嘗試過擁抱當下,不被過去束縛,可偶爾,這個問題還是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尤其是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處的情況下。
他相信謝瑤對他的愛,也相信她一定是有她的理由,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隻是想知道原因。
謝瑤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雨水如斷了線的珠簾般從屋簷落下。
“當年,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後,我曾去過江家老宅,想要把你接回我身邊。”
江承旭呼吸一滯,瞪大眼睛看著謝瑤。
“那時候你剛學會走路,我看著你踉踉蹌蹌的撲進江盛榮懷裡,笑得開心極了。”
一個是如日中天的江家,一個是滿目蕭條的衛園。
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看著小小的孩子在江家老宅的花園裡開心的笑著,身邊還跟著好幾個保姆照顧著。作為一個母親,衛雲瑤能怎麼辦呢?
她寧願自己忍受骨肉分離之苦,也要讓江承旭健康富足的長大。留在江家,他能享受最好的教育,擁有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優渥生活,她以為,隻要她手裡還攥著那份東西,江承旭就能在江家過得很好。
隻可惜,她高估了人性。
“我、我不記得了……”江承旭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塊石頭,哽得他說不出話來。
原來,她曾經想過把他接到身邊照顧。隻是因為看見江盛榮對他的好,看到他對江盛榮的依賴……
可一歲左右的事情,他真的不記得了。
“那、後來呢?”
“後來,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看你,隻是你看不見我。”那是衛雲瑤第一次覺得江家老宅的牆太高了。
她進不去,也看不見。
她站在角落裡,期盼著大門會打開,期盼著小小的孩子會從那扇大門裡走出來。
可是沒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過後,她安慰自己:沒關係,隻要他過得好就好。
“我不知道你被送回江博遠身邊了,我一直以為你被養在江家老宅,養在江盛榮身邊。”
在江家封鎖消息的情況下,作為一個普通人,衛雲瑤甚至連小區都進不去,又能上哪兒打聽江承旭的消息呢?
江承旭並不知道謝瑤簡單的話語中隱藏有關衛雲瑤的心酸和煎熬。
因為他不知道謝瑤不是衛雲瑤,更不知道衛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敗落了。
他今天看到的,是擁有幾間庫房、金銀財寶無數的謝瑤,所以他並不能體會衛雲瑤當年的艱難,而她,也無法向他訴說。
“我給你的那個盒子還在嗎?”
謝瑤的聲音打斷了江承旭的思緒,“在。”
謝瑤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後緩步走出休息室。
江承旭一個人在休息室站了很久,然後忽然回過神來,快步跑回房間。
“怎麼了?休息一下。”夏嵐有些緊張的看著眼眶微紅的江承旭,“阿旭,你還好嗎?”
“我沒事。”江承旭抱住夏嵐,喃喃道:“嵐嵐,她曾去接過我,她去江家接過我……”
脆弱的聲音夾雜著幾分喜悅和無助,還有幾分說不清的悔恨。
夏嵐忍不住紅了眼睛,“嗯,媽很愛你,很愛很愛!”
“盒子!”江承旭放開夏嵐,急切地問道:“嵐嵐,媽給我那個盒子呢?你帶來了嗎?”
夏嵐很快反應過來江承旭說的是他們第一次去衛園時,謝瑤給江承旭的那個盒子。當時江承旭不願意收,謝瑤就塞給她了。
雖然江承旭從來沒有說過,但她直知道,他心裡是很在意這個盒子的。因為盒子並不大,所以這次過來她就收在行李箱裡了。
夏嵐一邊說著一邊找出盒子遞給江承旭。
江承旭接過盒子,打開。
是一把鑰匙。
“這是……”夏嵐想了好一會兒,不知道這把鑰匙有什麼特殊含義。
“是銀行保險櫃的鑰匙。”江承旭握緊了鑰匙,對夏嵐說道:“嵐嵐,我……”
“我明白。”夏嵐笑著道:“去吧,開車注意安全。”
江承旭狠狠點了點頭,然後抱著夏嵐吻了吻她的額頭,轉身離開。
蘇曼青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房間,她不敢和江博遠生氣,隻得自己和自己較勁,結果更氣了。
本來是想到窗戶邊透透氣、散散火的。哪知道剛打開窗戶就看到江承旭冒著大雨開車離開。
蘇曼青先是一愣,隨即想到自己在休息室說得那番調撥的話,當即高興的笑出了聲,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頃刻間就泄了。
坐在沙發上看報表的江博遠厭煩的看了眼無故發笑的蘇曼青,“你要是實在閒得慌就出去轉轉,彆在這裡打擾我。”
如果是剛才聽到這話,蘇曼青怕是能被氣死,不過這會兒她心情好,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嗬嗬地道:“博遠,我剛看見阿旭開車走了。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外麵還下著大雨呢!”
江博遠聞言眉頭一皺。就在蘇曼青以為江博遠是在為江承旭擔心而感到不舒服的時候,就見江博遠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旭陽出什麼事了嗎?”
一聽這話,蘇曼青差點兒沒笑出聲。
原來不是擔心江承旭,而是擔心旭陽這隻下金蛋的母雞呢。
*
江承旭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後的插曲,他也沒心思去管彆的了。一路開車回到市區,江承旭直奔銀行。
“這位先生,請問你需要辦理什麼業務?”
“我來取保險櫃裡的東西。”江承旭拿出保險櫃鑰匙。
銀行職工一看到鑰匙就知道的確是自家保險櫃的鑰匙,立刻客氣的請來了值班經理。
“江先生是嗎?請跟我來。”值班經理帶著江承旭穿過好幾道門才進入保險庫。
“江先生,就是這個保險櫃,需要鑰匙和密碼雙重驗證。”
值班經理說完後就走到了門口處站著。
江承旭看了看手裡的鑰匙,想了想,輸入了他的生日。
密碼正確。
江承旭手心微微出汗,他用鑰匙打開保險櫃,從裡麵拿出一個文件袋。
江承旭並沒有直接打開,而是拿著文件袋離開了銀行。
回到車上,江承旭打開文件袋。
當抽出裡麵的紙張,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江承旭瞪大了眼睛,然後迅速抽出整份文件,看到最後的簽名和指印時,江承旭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