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的心頭狠狠一悸。
真的是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電閃一霎而過, 亭內陷入昏暗。她來不及多想,跪爬了兩步拾起方才掉落的手電,將光源照到了他的身上,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眼。
右胸口處鮮血仍在泊泊湧出, 連衣衫前襟都浸透了, 發現他竟是中了彈, 她的腦子“嗡”一聲, “沈一拂……”
她的聲音抖得連自己都聽不清,一時之間不知該先探他的鼻息還是先止他的血。
大抵是被手電的燈晃著了, 沈一拂眉頭忽地一蹙,睜開眼, 恰好對上了雲知那雙驚駭不知所措的眸子。
他還活著!
雲知下意識咬著自己的舌尖, 讓自己的嘴唇彆抖得那麼厲害, “沈先生,你聽得到麼?我是雲知, 我去叫救護車……那個,對, 慕醫生在我家, 我這就叫他過來……”
想起家中有醫生, 雲知恨不得立刻奔回去,沈一拂突然伸手握住了她, 他受了重傷, 手中沒什麼力道,“彆……驚動彆人……”
雲知顧不上問他為什麼,她緊張的聲音都帶起了顫腔, “……你要是、怕引來歹人, 我可以報警……”
“我中的就是警槍。”
雲知徹底懵了, 沈一拂沒多解釋,隻勉強撐臂坐起,“今夜要是出了這扇門,隻怕黑白兩道都得招來……”
她忙去扶他,“那也得先活命……”
他背抵著亭柱,大口喘了幾口氣:“子彈沒傷及內臟,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咳咳……我有個朋友是外科醫生,你幫我打給電話局,轉三六七八二蘇醫生接聽……”
他分明已虛弱的麵無人色,一字一句卻毫不含糊,“告訴他,我右肩窩處中穿透性槍傷……需得在在家中接受手術,半個小時之內,帶著他的手術刀出現……”
“萬一他不接電話呢?”
“不會。”
許是他的語氣足夠篤定,令雲知原本搖搖欲墜的心稍稍穩住,“您宅中的電話能打麼?我有鑰匙。”
沈一拂頷首,他似乎還想說話,但被傷口帶起了一陣抽疼,話音戛然而止。
她知時間不等人,立馬跌撞著發足奔回宅中,一進正廳,自然而然在沙發邊的茶幾上找到老式的磁石電話。
雲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提起電話搖了柄,等接線員接通對方電話時,她第一句便問:“請問您是蘇醫生麼?”
電話那端的人似有一瞬的沉默:“嗯,您是?”
“我叫雲知,是沈先生的學生,也是他鄰居……”她原封不動地重複了沈一拂的話,正想告訴他地址,蘇醫生立即打斷道:“我知道在哪兒。他現在人在宅中麼?”
“在亭子裡,我不敢動他,也搬不動他。”雲知問:“但他好像還在流血,我能先做點什麼?”
蘇醫生飛快地說:“減緩血流的速度,要是找不到紗布或繃帶,先用帕子按壓,還有,儘量彆讓他睡死了,我儘快到。”
他說話的時候,雲知已經用手電筒四下照去,“蘇醫生,這一帶還有人在找沈先生,您來時可走後門……”
“嘟嘟嘟……”對方已然掛上電話。
手電忽然暗了。
雲知旋了兩回,怎麼使勁都擰不出光來,心又揪了起來。
沒有光,目不視物,一會兒如何進行手術?
雷停了,漆黑的廳堂內隻能聽到時鐘“滴答”的聲響。
她知道,一分一秒流逝的不僅是血,還是生命。
雲知隻愣了三秒,試著拉開沙發旁的台燈線,竟毫無預兆地亮了。
她的四肢本因過度緊張而發麻,但在看到有電時整個人幾乎彈跳而起。她環顧一圈,想著大戶人家的醫藥箱通常放一樓,立即翻箱倒櫃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運氣好,開的第一個櫃子裡就找到了一個紅木箱,打開一看紗布碘酒都備著,她抱起箱子,撒腿就奔出去。
雨勢漸弱,借著窗戶透出來的光,能看清涼亭。
沈一拂虛弱地側伏在地上,眼眸半睜半閉,好似隨時都要昏睡過去。雲知半跪在地,她這回冷靜了許多,一手飛快地疊了紗布摁上傷口,見他悶哼一聲,立即道:“蘇醫生說他儘快到。”
想起蘇醫生的囑托,她湊近他耳畔,道:“沈校長?沈先生?沈教授……”她一遍遍重複地喚他名字,見他沒有反應,脫口道:“沈一拂!”
他的眼睫微微扇動了一下,“……沒大沒小。”
“……醫生不讓你睡死。”
傷口上的紗布很快被鮮血浸透,她忙又換塊新的覆上去,看他伸手摁在自己脖頸處,忍不住問:“是感覺呼吸困難麼?”
他沒吭聲,雲知生怕他再失去意識,又靠近喊著:“沈先生!”
“……按壓鎖骨動脈搏動處可止血……生物的急救課,你們應該上到了。”
雲知見這當口了,他還有勁兒擺校長架子,看來是傷的真不太重。她就這麼不時的喚兩句,他偶爾應和兩聲,總算遊離於昏與醒的邊緣。等紗布換到最後一塊的時候,她聽到後門處傳來“咿呀”一聲,連忙奔過去,第一眼便看到一個打著傘、提著藥箱的男子:“請問您是蘇……鬆鬆?”
蘇慶鬆?!
妘婛打小就是宮裡的紅人兒,玩伴從來不缺,可沈一拂不同,他自幼喜靜,大多數活蹦亂跳男孩子都和他玩不到一塊去,唯一的朋友大概就是蘇太醫家的次子蘇慶鬆了。
倒不能說是什麼一見如故,蘇慶鬆纏著沈一拂的原因就是相中了他的“體弱多病”,能夠隨他把把脈、試試針什麼的,充分配合他玩“醫患”遊戲。
隻是在她印象中,蘇慶鬆有那麼兩三次把人好端端給“治”個人事不省,氣得她好一陣子見著他就要拎起棒槌追著跑,以此來捍衛她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