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霞那雙手,原本就是經過幾十年的風霜,乾枯,充滿裂痕,按理說在如今都要過端午節了,又不是寒冬臘月,誰的手還會裂開?
但李銀霞的手就是仍然充滿了不少的裂痕,好幾個口子都跟嬰兒的嘴唇一樣,露著紅彤彤的肉芽,看著就疼。
蘇秀月又抓起姚紅的手:“你看看你的手,再看看咱媽的手。”
姚紅雖然也有些愧疚,但嘴上還在辯解:“那是因為咱媽上了年紀了,等我到這個年紀,手上也會是這樣呀。”
蘇秀月笑了,把自己的胳膊伸出來,撩起來袖子,她胳膊上一塊雞蛋大小的燙傷看著觸目驚心。
李銀霞瞬間心疼地問:“閨女,咋這樣了?”
蘇秀月無所謂地把袖子放下:“前兩天調機器,熱油燙到了。媽,沒事,我不疼的。”
她又轉頭對著姚紅說:“你以為誰賺錢都很容易嗎?咱媽是給過我一次錢,那是因為心疼我往家裡花了太多錢,給家裡買了太多東西,她過意不去。你自己回想回想,我給你兒子買過多少東西?”
姚紅想解釋,但卻解釋不出來,蘇秀月確實給家裡買過很多東西,也給她兒子買過很多東西。
“再說了,我就沒打算要咱媽的錢,咱媽這錢我放著就沒動,這次回來就是要還給咱媽的。你隻聽到了我說咱媽給我錢,咋沒聽見我不要呢?還有,咱媽在家裡日子為啥越來越苦,雞蛋都吃不起?大哥跟二哥是不是一分錢沒有往家裡寄過?你們把孩子丟在家裡,以為孩子喝西北風長大嗎?雞蛋不要錢就能吃的?”
被小姑子教訓,姚紅很不服氣,她再咋樣也是大嫂,怎麼能被這樣說!
“秀月,這滿村裡哪個老人不給兒子帶孫子,咱媽帶孩子是理所當然的!”
“理所當然的?那誰家裡分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你們倆在家裡鬨分家,把咱爸媽的臉都丟光了!誰家裡兒子媳婦不心疼爹媽?你們把孩子丟在家裡,出去賺錢,卻一分錢不往家裡寄,你們到底是把咱爸媽當做爸媽了,還是當做免費的勞力了?”
姚紅氣的很,雖然有些話難聽,但不得不說是事實,父母就是免費的勞力,但哪一家人不是這樣過的?
“你已經嫁出去了,家裡的事兒就不該歸你管,秀月!這是我跟咱媽的事兒!”姚紅有些惱了。
李銀霞蹭的站起來:“好!既然你不讓秀月管,那今天我就來管管你!把你弟媳婦叫來!”
一家子坐到一起,李銀霞怒氣衝衝:“我辛辛苦苦在家給你們帶孩子!你倆一回來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也沒見關心我跟你爸身子咋樣!就隻顧著看我有沒有虧待你們的孩子!”
李銀霞巴掌往桌上一拍,震得桌子都在響。
“從今兒起,你們要是想讓我看孩子,每個月寄錢回來!不寄錢就彆指望我給帶孩子!還有我給秀月錢的事兒,那是因為秀月給你們的孩子買過太多東西了,你們給秀月的孩子買過啥?我都替你們害臊!結果呢,秀月還不要這個錢,倒是你們酸得不行了!我實話告訴你們倆,這家也被你們分了,我跟你們兩家也都不算做一家了,以後我的錢想給誰給誰!你們管不著!”
姚紅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她看看秦蘭,秦蘭一臉鬱悶:“媽我跟慶業最近實在沒有啥錢……”
李銀霞直接懟回去:“既然上班賺不著錢,那你就回來帶孩子!”
回來帶孩子?那還是算了……秦蘭勉強開口:“那我每個月寄三塊錢回來吧。”
三塊錢?李銀霞都要笑死了:“你打發要飯的呢?三塊錢你自己拿著,孩子也帶走!”
秦蘭隻得改口:“我倆孩子,那我寄八塊錢回來好了……”
李銀霞看姚紅:“你呢?”
姚紅自然也不願意回來帶孩子,她也想在省城賺錢呢。
“那,那我就小山子一個,我每個月給四塊錢吧。”
李銀霞笑了:“好,那就四塊錢,小山子吃的多我就不計較了,四塊錢不夠吃飯的,其餘的我來貼。”
見婆婆這樣,姚紅鬆了一口氣,然而李銀霞話鋒一轉:“吃飯解決了,小山子上學是不能上了,這沒學費,咋上學呢?”
姚紅臉一寒:“學費我來付,我給他付學費。”
李銀霞哼了一聲:“另外你們孩子的衣裳鞋子都自己買了寄回來,我沒錢給給他們買衣服!你們自己不買,回來的時候就彆抱怨說什麼孩子穿的寒酸,我他娘的穿的更寒酸!”
關於養孩子的事就這麼敲定了,秦蘭和姚紅回來一趟反倒被逼著出錢,心裡都不得勁。
她第二天一早都去鎮上買了端午節的禮去了娘家,而蘇秀月則是跟著周明寬去幫著收麥子去了。
雖然說是大過節的,但今兒早上不少人家開始動鐮刀了,說是在電視上看的後天就有雨了,必須趕著在下雨之前把麥子割完。
李銀霞清早四點起來煮了一大鍋粽子,又用艾草縫了小老虎給家裡娃娃一個人一個戴著。
蘇秀月想起來小時候戴的五彩線手鏈,又從家裡破布口袋裡翻出來幾根顏色不同的線,給家裡幾個孩子都做了辟邪的五彩手鏈。
安安難得見到這麼多小朋友,跟哥哥姐姐和妹妹玩的可開心了。
蘇爺爺蘇奶奶負責看孩子,他們其餘人則都去了地裡割麥子。
姚紅跟秦蘭去娘家回來之後,見家裡人都不在,也不想再留下了,她們早些回去明天就能繼續上班了。
城裡啥都貴,她倆在家裡又挑挑揀揀地拿了些可以吃的用的帶去了省城。
晚上李銀霞跟蘇秀月提前了些從地裡回來,打算做個晚飯,一家子好好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