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直說……呦呦說三年後你們都不在了吧。
餐桌上,大家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爺爺的問題。
可越是這樣,氣氛好像就越有點異常。
連奶奶都有些狐疑地道:“是啊,前陣子小硯不由分說就拉著我和他爺爺去做檢查,做的還不是往年年年都要做的常規檢查,愣是把我們倆從頭到腳都查了一遍。”
陸硯大概是不希望這個話題太過突兀的進行。
他輕咳一聲,笑著道:“保養身體也不是壞事,爸媽你們確實是上了年紀,飲食上多注意也是應該的,畢竟保養身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硯或許是自己工作忙了,所以也對身體健康尤為關注了吧。”
陸硯見老爸給自己解了圍,也十分機敏地接下話茬:“是啊,我現在不是在做創業公司麼,公司裡大部分都是程序員,大家都工作非常辛苦,不少年輕人都已經有一些亞健康的身體問題了,不管什麼時候,身體都是革命的本錢。”
施妄低著頭扒飯,沒有插嘴。
生死大事,即便是麵對最親近的人,也很難直接宣之於口。
……
午餐後,陸硯接了個電話,臉色就不太好。
他對爺爺奶奶說:“我公司有事,先走了,過兩天再回來陪爺爺奶奶吃飯。”
大人們都知道陸硯最近在事業方麵做出了不小的成績。
創業公司不容易,而且小硯這個孩子又是非常獨立的性格,不願意依賴家裡可以提供幫助的資源。
所以一切都是通過他自己的努力逐漸走上
了軌道,相當不容易。
全家也都對他表示絕對的支持。
唯獨呦呦覺得大哥哥最近實在是太忙太忙啦!
忙到呦呦甚至一周都見不到他幾次。
大哥哥經常晚上很晚才回家,回家的時候她都已經睡著了。
早上又是最早出門的,比呦呦上幼兒園要早多了。
好不容易今天在大白天見到了大哥哥,呦呦不想放他走。
於是,黏人的小尾巴就纏上了陸硯。
小小黏人精趴在了陸硯的大長腿上。
“陸硯哥哥,你要去哪裡呀,可以帶呦呦一起去嗎?”
陸硯眉宇間閃過一絲疲憊。
但臉上還是笑得非常溫柔,他揉了揉團子的小腦袋,溫聲哄著:“大哥要去辦點事,呦呦在家裡跟爺爺奶奶玩,乖乖的,好不好?”呦呦本來就是個特彆敏感的小朋友。
其實在吃午餐之前,她一直坐在大哥哥腿上,跟他聊天做遊戲,就已經感覺到大哥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了。
陸硯哥哥是個特彆溫柔,又對旁人都非常好的人。
他向來不會把自己的不開心表現出來,即便是最忙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是用最好的狀態麵對家人。
可呦呦覺得,陸硯哥哥的心情不好,似乎不是因為疲憊。
事業上取得進展,呦呦知道他最近一直都是意氣風發動力十足的狀態。
連通宵加班都不會感到累的陸硯哥哥,究竟怎麼了呢?
呦呦知道自己或許也幫不上什麼,但她隻想能多點時間陪一陪陸硯哥哥。
“哥哥要去辦什麼事呀?帶上呦呦叭!呦呦保證會很乖很乖,不會給哥哥搗亂噠!”
看著陸硯無奈的表情,施寧也無奈地笑了笑:“小硯,呦呦大概是太想你了。”
陸硯這會兒其實也不是要去談生意,而是……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不忍心拒絕這個軟乎乎的小團子。
他便點了點頭,略一俯身,直接把團子抱了起來。
“好吧,那呦呦今天就跟著哥哥,給哥哥當小秘書吧。”
呦呦開心得恨不得轉圈圈,兩隻小胖手拍得啪啪響:“好耶,呦呦是大哥哥的小秘書!”
……
陸硯帶著呦呦開車出門。
他的車上也早就配備了兒童座椅,可以非常放心地把呦呦放在後麵。
一路上,陸硯接了兩個電話,然後先驅車去了公司。
一進公司,趙騁許久沒見到呦呦了。
見了她便一臉的姨母笑,簡直化身男媽媽,把呦呦好一頓rua。
然後,趙騁就進了陸硯哥哥的辦公室。
呦呦在外麵墊高小腳腳,巴望了一陣。
她聽不見陸硯哥哥他們在裡麵聊什麼。
但看得出來,剛才在她麵前還開開心心的趙騁哥哥,在進了辦公室之後,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
趙騁哥哥似乎在對陸硯哥哥彙報什麼事情,然後越說他自己的表情就越生氣,語氣也越來越激動了。
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事實上,呦呦倒是沒有猜錯。
趙騁板著臉非常嚴肅地說:“老大,你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是背後告狀的那種小人,實在是有點鬱悶。憑良心講,江學長和咱們算是交情深厚了,你也把他當親哥們兒一樣,大家都是不分你我的,之前公司效益不好甚至負債的時候,大家也是一起扛。現在是怎麼了,明明咱們越來越賺錢了,為什麼老江他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呢?”
陸硯清俊的臉上,神色也有些凝重。
他有些恍惚地望向窗外,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語氣異常篤定地說:“不會的,老江不會輕易被人挖角,就算他想要跳槽,也會開誠布公和我談。”
趙騁見陸硯如此地信任江柏勤,心情就更糟糕了。
因為他從前也和陸硯是一樣的,對江柏勤這位技術部大牛,無比的信任。
如果不是江柏勤最近一直找各種理由不來公司,連重要會議都
屢次缺席,昨天還被他在對麵寫字樓一樓的咖啡廳親眼撞見……他和競爭對手公司派來的獵頭一起喝咖啡。
他也是絕對不信的。
畢竟,當時大家一起創業,都是學生。
江柏勤是研究生已經畢業的學長,又是在技術上非常厲害的股東,如果沒有他的支持,成立公司前期階段也不會那麼順利。
“老大,我真是親眼看見的,要不是當時我大腦都發懵,完全反應不過來了,我真的應該拿手機給你拍下來!”
趙騁語氣沉痛地說。
陸硯雖然板著臉,但心態並沒有被改變。
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合夥人。
何況,江學長不僅僅是合夥人,更是他重要的朋友。
……
陸硯思量片刻,最終親自給江柏勤打了一通電話。
第一次,他沒有接。
第二次,嘟聲持續了一會兒,對方才接起來。
“老江,你這會兒在哪?我有事要和你談談。”
聽筒那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江柏勤才開口,他的聲線,沙啞,晦暗:“老大,我……我在醫院。”
“哪間醫院?你生病了嗎?我馬上過去。”
陸硯起身披上外套,大步流星走出辦公室。
呦呦小小一隻立刻就黏了上來。
陸硯也沒有遲疑,他左手拿手機,右手牽緊了呦呦的小胖手。
江柏勤拒絕道:“不是我生病,沒事,你不用過來,是我家裡人不舒服。”
陸硯的臉色愈發凝重。
江柏勤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一定有非常嚴重的事。
否則江柏勤不會持續近一個月,天天找借口請假。
“給我地址,我現在就開車過去。”
大概是陸硯的態度強硬,江柏勤最終還是給了他地址。
末了,正要收線的時候。
江柏勤大概是內心破防了,明知道陸硯來醫院之後見了也是瞞不住的。
便終於不再隱瞞,把壓在心裡的重擔說了出來……
“老大,是涵涵,涵涵生病了……”
……
涵涵是江柏勤不到兩歲的兒子。
四十分鐘後。
陸硯在醫院見到了江柏勤。
江柏勤今年才27歲,兩年前,他研究生剛畢業,接到了無數大廠的高薪offer。
但他全都拒了,一心入股了陸硯的創業公司。
一個才二十七歲,新婚不過兩年的年輕人。
此刻卻顯得無比滄桑。
他坐在病房外麵的長椅上,連頭頂都冒出了無數根明顯的白發。
詢問過後。
陸硯才終於得知。
原來一個月前,才22個月大的涵涵,被確診了骨髓性肌萎縮症。
是一種非常嚴重,且難以治愈的兒童罕見病。
最嚴重的情況,會致殘,甚至致死。
涵涵在剛出生的時候一直很健康,沒有發現任何疾病。
直到前兩個月,本來已經會爬會跳會跑的小家夥,突然開始難以行走。
家裡人自然非常著急,忙帶著涵涵去大醫院做各項檢查。
……
被大哥哥牽著手的呦呦。
也第一次,見到了病床上的涵涵弟弟。
涵涵插著呼吸機,看上去很虛弱。
但他見到呦呦,眼睛還是亮了一下,小嘴輕輕嗡動,稚嫩的嗓音含糊地念叨著:“呦、呦呦,是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