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解氣了,陳娟的臉色可真是好看。”孫玫瑰親昵的挽著蘇緩緩的胳膊，滿臉開心的和她走在街道上，一麵和蘇緩緩說起剛才的事。
錦程書苑下午的課時一向不多。雙日兩節課,單日一節課。
最晚下午四點下學，早些便像現在，上完一節課後不到三點大家便出了校門。
現在雖說比從前好許多,有越來越多的父母願意送女孩兒到學校裡讀書識字。但家境普通的同學從七八歲開始便要幫家裡乾活兒，現在十七八歲了,更得替家裡分擔才對。
所以大部分的同學都會在外接些小工來做,賺些錢來補貼家用。
書苑便是考慮到這點,希望學生在補貼家用的同時也不耽誤學習,下學的時間才會早些。
甚至有時書苑有什麼活兒需要做,也多是請學校學生，或者問問看哪位同學的父母是做這一行的。希望用這種方式來減輕同學們的家庭負擔，也讓部分不樂意送子女來讀書的父母知道，要是上孩子來上學，書苑有活兒也會第一時間想著學生家裡的。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教學激勵吧？
上一世的蘇緩緩沒那麼多的想法,每次放學後頂多和孫玫瑰在回家的路上閒逛一會兒，之後便和她道彆直徑回家。
乖巧得很。
而現在，也不知是不是有幸重活一世,總之現在的蘇緩緩有很多好奇和想要嘗試的新事物。
這不？給自己找了份在大影院的小工後,倒也意外的體會到了書苑早下學的好處。
雖說孫玫瑰每天也得幫家裡的飯鋪,但兩人光是每月有零用錢,還能時不時請對方吃點小零食，想去北平城哪兒玩就去這點,比起書苑大部分同學來說，便已比旁人好太多。
像常艾等人,想每月有零用錢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隻能靠著自己多做些散活，或者從每月的飯錢裡省一些下來，這才能讓自己在同齡人中不是最窘迫、窮酸的那個。
所以陳娟當眾拿出那盒五塊錢的榮記香膏時，才會讓大家露出驚訝的表情。
――彆說他們這些學生了，就連已經上班每月有工錢的，突然看見這麼一盒“榮記香膏”，也是會發出驚歎的。
偏偏就這也依舊被蘇緩緩當眾打了臉，陳娟當時表情有多難看可想而知。
“誰讓她那麼說你呢。”蘇緩緩等孫玫瑰語音剛落後，便笑著說。
頓了頓又開口，“這東西對我們來說是稀奇，但也沒必要說那樣的話。”
孫玫瑰聽了也頗為讚同的連連點頭。頓了頓後又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神情微微緊張看向蘇緩緩說了句“糟了。”，等蘇緩緩扭過頭來後才又接著往下說，“陳娟那人那麼小氣，你這次當著班上那麼多人的麵給她難堪，她會不會記恨你，以後找機會報複啊？”
說到這兒後孫玫瑰又頓了頓，懊惱的跺腳“哎呀”了一聲又衝蘇緩緩說，“緩緩，早知道你就不該替我說話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是這個。”蘇緩緩聽完孫玫瑰的話笑了笑，頓了一下才又開口，“放心吧，真要這麼說，我早在之前把板報全給擦了那次，就已經得罪她了。”
“今天嘛……著一麵聳聳肩，竟帶了點兒“債多了不愁”的無賴模樣。
落在孫玫瑰眼裡不由覺得有些驚奇，畢竟她和蘇緩緩認識這麼久，哪兒見過她這個模樣啊。
但要讓孫玫瑰說清楚蘇緩緩到底哪裡變了也說不出個頭緒來，隻單純的覺得現在的緩緩比以前亮眼了許多。她頓了頓後搖頭，將這個無關緊要的念頭暫時從腦子裡拋開後，這才又皺眉開口，“話是這樣說，可這陳娟……”
蘇緩緩聽了不等她說完，和孫玫瑰互相挽著的手又挽緊了一些，借此阻止她繼續往下說後這才開口，“哎，先不想這些了。反正現在人已經得罪了不是？頂多……以後我們一起麵對？”
說到這兒後蘇緩緩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衝她笑，“你看，我們現在才是真正的統一|戰|線嘛……”
以前孫玫瑰和陳娟不對付，卻從來沒因為蘇緩緩經常接陳娟的板報小工，而和她疏遠。
僅憑這點蘇緩緩就覺得孫玫瑰是值得結交的朋友。
孫玫瑰被蘇緩緩的話給逗笑了，便也不再“杞人憂天”，“噗嗤”一聲連連點頭，“有道理。”
兩人又行了一段路後便互相道彆，一個要趕回家幫忙，另一個則得先去一趟大影院，看看今天有沒有新的電影海報需要重新畫。
蘇緩緩站在街邊，在來往人群中笑著目送已走進弄堂，一路歡快小跑的孫玫瑰。直到要拐過轉角時孫玫瑰才扭頭朝身後看來，見蘇緩緩還站在原處看著自己，便笑吟吟的舉了左手朝她大力搖晃。
等看見蘇緩緩也舉手回應自己後，這才笑著轉過拐角不見。
蘇緩緩放下手，禁不住微揚了下巴深緩的吸了口氣。
很輕易便聞到街邊小吃的香味，再配上這豔陽，勾勒出充滿人情味的市井街道來。
也不知怎的，蘇緩緩心裡便生出“活著真好”的舒服喟歎。
止不住唇角的笑繼續往前走。
心情愉悅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才走出一段路，陳娟幾人便從一邊的鋪子招牌下慢慢轉了出來，黑著一張臉冷冷盯著在人群中忽隱忽現的纖細背影。
常艾幾人跟在她身邊，臉上神色不僅沒有和陳娟一樣的憤懣，甚至還帶著些許為難和猶豫。
她們在陳娟身後看向彼此，不斷的向對方遞眼色，好像在為了什麼事互相推脫著，都希望由彆人來開口一樣。
正互相推諉時，陳娟已收回視線扭頭看向她們，話還未出口便見常艾等人這個模樣。立刻不悅的皺了眉頭，滿臉不耐煩的問，“乾什麼呢？沒看見蘇緩緩都已經走遠了嗎？快，我們趕緊跟上去。”
根本問都不問一句她們剛才到底在打什麼眼色。
反正不管是因為什麼，都沒她自己的事重要。
常艾幾人見陳娟居然還打算偷偷跟著蘇緩緩，再加上其餘幾人不住的在她身後輕輕推攘自己。實在沒辦法這才勉強扯了笑看著陳娟，猶猶豫豫的開口。
“那個……小娟，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這樣跟著蘇緩緩也沒用啊。萬一她隻是回家，哪兒都不去，那我們跟了不是白跟？”
“是啊是啊。小娟，我們……還得回去幫家裡乾活呢。”常艾一起頭，其他幾個女生也跟著出聲附和。
“我得幫我娘描花樣子。”
“我得幫著帶我的小侄子，不然回去晚了嫂子又得給我臉色看了。”
她們和陳娟這個大小姐可不一樣，回去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做呢。
到時候回去晚了，說不定還會被家裡人罵。
陳娟一聽常艾一出聲其餘幾人便跟著附和，原本就不高興的心情現在更是雪上加霜，不等她們說完便尖叫著大喊了一聲，“乾什麼？！”
這聲音來得突然，嚇得常艾她們一下子便止住聲音，有些驚怕的看著陳娟。就連路過的行人也有不少側目過來的。
但見是一群女學生，便覺得估計是鬨了什麼小彆扭，眼睛在陳娟那張臉上掃過後，一麵繼續走自己的路，一麵嘀咕了一句“年紀不大點兒，脾氣倒是厲害，也不知家裡是怎麼教的。”
說完還輕歎了口氣，緩緩搖頭。
當然路人這番自言自語陳娟是半點不知，不然以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不定真會衝過去又和人家對罵上半天。
不過真要是那樣，說不定常艾等人還會感激那個路人也說不定。
至少現在不用被陳娟死死的盯著，好像要吃人似的。
……真可怕。
就在大家麵上帶著驚怕，心裡泛著嘀咕的時候。陳娟已捏著拳頭扭頭瞪向常艾這個“帶頭者”，氣憤難當的說，“好啊……平時我待你們也不差吧？請你們吃東西、喝汽水。現在倒好！我被蘇緩緩欺負了，就讓你們陪我跟上去看看而已，一個個的就那麼不情願？！”
“小娟，這……”常艾被陳娟主要針對了，心裡也在暗暗叫苦，可既然都起了話頭那就不能這樣半途而廢不是？
所以即便再為難，她還是繼續往下說，“你看平時，我們不是都站在你這邊嘛？但是……這確實是下學了大家家裡都有活要做，這……”
常艾說到這兒，實在被陳娟瞪得不敢再往下說。
好像她再說下去，陳娟會突然一巴掌衝自己扇過來一樣。
所以訕訕的閉嘴，為難站在那兒。垂下眼時還是朝身邊幾人看了一眼，心中升起怨懟。
……真是的，明明大家都有事，怎麼現在變成她一個人在說啊？你們是木頭嗎？！趕緊幫腔啊！
其餘幾個女生接收到常艾的眼神，這才又繼續出聲附和。
“常艾說得對，小娟，我們知道你想出氣，我們也和你一樣很生氣。但確實是家裡有好多活需要做。……要不這樣吧，我們明天等蘇緩緩到學校後再找機會教訓她？今天就暫時算了好不好？”
“是啊是啊，小娟，明天到學校你叫我們乾什麼就乾什麼。今天就算了吧。”
七嘴八舌的勸阻氣得陳娟太陽穴都突突直跳。她握緊了雙手，猛的抬頭瞪向常艾等人，衝她們大聲吼道，“滾！都給我滾！又不是沒你們就做不了事，你們不幫我我自己去！”
說完在常艾等人不斷喊著“小娟？小娟？！”的聲音中，扭頭就朝前跑去。
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留下常艾幾人麵麵相覷後，才有個女生安耐不住先一步開口，“算了，既然陳大小姐都叫我們滾了，那就滾唄。我家裡還有好多事等著去做呢，真耽誤不起時間。先走了。”
說完那女生也不等其他人應聲，轉身便直徑離開。
其餘幾人見有人帶頭，也左右看看後略顯遲疑的開口說，“那……我也走了。明天見？”
“行吧。”常艾見大家都歸家心切，便點頭拍案。頓了頓對幾人說，“今天先回去，頂多……明天到學習再去哄那位大小姐吧。”
她話音未落，便從其餘幾人臉上看見輕蔑的一撇。
很顯然其實大家對陳娟都有不滿。
隻是她家境好，又喜歡在人多的時候顯擺。她們幾人便因為陳娟這種個性，得了不好處，吃了不少好東西。
反正……她們隻需要多對陳娟說幾句好聽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