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遲綠離開後, 博延的日子並沒有如同想象中的好過。
知道內幕的人都知道遲綠為什麼離開,也知道她父母離世的真相。
博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在知道所有真相後, 和家裡人鬨了一場。
他從小沉靜內斂, 在父母那兒,雖過分冷漠了, 可卻是彆人口中的榜樣, 是彆人家誇讚的孩子。
那是頭一回,博延和家裡鬨翻。
劉華知道的也隻是部分細枝末節,更具體的不清楚。
他也隻是依稀聽說,博延和家裡鬨翻後, 博家突然給很多朋友都傳了消息。
博延要離家可以,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給他幫助,連工作也不允許。
在博家父母看來,博延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都是他們給的。他憑什麼, 因為一個女人而不管不顧,甚至指責他們。他們做的所有一切, 不都是為了他嗎。
博延當時寫了幾本書,反響也還不錯。但對他來說,那不是他全部想要的。
更何況, 博家隻要稍加乾涉,他寫出的書難以上市, 也不是沒有可能。
再後來劉華知道他消息的時候, 是他用博鈺這個名字以編劇身份出現在電影屏幕裡。
劉華當時還驚訝了下,以為不是同一個人。後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 博延在沒有消息的那段時間,一直都在跟組寫劇本。
至於他為什麼會去寫劇本,劉華覺得他除了無路可走,應該沒有彆的原因。
……
他垂眸看著麵前的遲綠,歎息道:“他也不容易。”
遲綠抿著唇角沒說話。
她可以想象,從劉華嘴裡說出的這些平淡無波的故事裡,博延是怎麼過的。
沒有消息,再出現變成了編劇。
她不敢去想,當時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又是遇到了什麼,才會去做編劇。
遲綠接觸的圈子雖少,但也知道編劇最開始的活,並不好做。可以說是一個在劇組會遭受攻擊的工作。
而博延,那麼驕傲。她不確定他那段時間到底有多難熬,才會去做‘伺候’人的工作。
安靜了許久,劉華聽見她問。
“他們就舍得嗎?”
劉華搖頭笑了下,低聲問:“除了博延和博盈,博家哪一個人不是利益至上?親情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他看她,輕聲道:“之前送你出國,劉叔叔就跟你說過一句話。父母的債父母償,不要連帶,博延和博盈都是好孩子,你們那麼多年一起走過來,比劉叔叔更了解更清楚他們。”
遲綠沒吱聲。
她何嘗沒這樣想過,隻是要邁出那一步,終歸是需要很多勇氣。
這樣的勇氣,遲綠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
“我爸媽――”再開口時,她嗓子有些啞,“我爸媽會安息嗎?”
劉華抬手拍了拍她肩膀,無奈道:“你這孩子心思怎麼那麼重。你爸媽都是明事理的人,怎麼不會。他們以前就盼著你和博延能好好的,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吧?”
是清楚的。
遲綠知道,她爸媽一直都喜歡博延。其實如果不是她和博延他們關係好,是不會有後麵那一係列事的。
有時候遲綠也在想,當初如果她沒和博盈做同桌,沒有跟著去她家,沒有博延來給她做家教老師該多好。
可她私心裡又不希望有這個如果。
如果沒有認識他們,她不會有那麼多快樂時光,不會過得那麼精彩,不會有那麼刻骨銘心的回憶。
很多時候,遲綠都徘徊在‘如果’的邊緣。
劉華看她沉思模樣,拍了拍她腦袋:“好好想想,一輩子還很長,不要折磨自己。”
他是過來人,也是看著遲綠長大的長輩,知道她的為難。
他重複道:“實在想不通,去找博延問問。”
遲綠“嗯”了聲,嗓音沙啞道:“好,謝謝劉叔叔。”
劉華笑笑,忽然道:“對了,你還記得林宿嗎?”
遲綠一怔,仰頭看他:“當然。劉叔叔知道他在哪嗎?”
劉華點點頭,望著她說:“你關心的人,你說會在哪?”
聞言,遲綠腦子裡第一時間蹦出了線索。
她抿了下唇,不太相信問:“在博延那邊?”
劉華看她,“自己去問,去找答案。”
遲綠點點頭。
兩人從墓園離開,到下麵的時候,遲綠看他:“劉叔叔,我還想知道一個事。”
“你說。”
遲綠看他,想了想說:“當初博延和父母鬨崩了,現在怎麼又回了公司?”
聞言,劉華看她眼,“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遲綠看他,“你知道情況?”
“大概知道一點。”他笑笑說:“一年前的金融危機有所耳聞?”
遲綠“嗯”了聲,“知道一點。”
但因為各種原因,她避開了和博家有關的所有消息。隻偶爾會搜一搜博延做編劇的事,再多便沒有了。
遲綠是個很懦弱膽怯的人,她不想讓自己時時刻刻處於痛苦階段,最好的辦法便是努力地去避開,逃避。看不見,她就不會痛苦。
“博家不僅遇到了金融危機,還遇到了和你爸媽當初遭遇的同類事件。”
他扯了下唇,低聲道:“可能這就是報應吧。合作團隊撤資,帶走了所有精乾,讓博彙處於不進不退的地步,曾經合作過的朋友給博彙挖下了深坑……”
劉華沒細說,隻挑了些關鍵點。
“博家那位被氣到住院。”他笑笑,看著遲綠,“博延是他們求著回去救命的。”
遲綠緘默了會,小聲問:“博延就這麼回去了?”
這一點都不像博延的性格。
“當然不是。”劉華看她,“哪那麼輕鬆,博延開出了一係列條件,他們答應了,他便接手了博彙。”
遲綠眼皮一跳,抬眸看他:“是什麼?”
劉華也不是很清楚,但知道一點。
“他接手公司後,那兩位雙雙卸任,不再乾預公司任何事。我聽說,他們的所有股權也都轉到了博延名下,博彙和他們再無任何關係。”
“……”
“他們舍得?”
劉華莞爾,聳肩道:“不舍得博彙就此垮了,你說呢。他們沒有選擇,博延也不知道是抓住了他們命脈還是什麼,很順利地從他們手裡拿到了博彙的所有權,掌控在手中。”
“之後呢?”
“之後?”劉華回憶了下,“他好像還有聘請回來的團隊,讓博彙度過難關。不過很多新聞當時也都壓下來了,我們也隻是聽到些傳聞,知道一部分表麵的東西。”
遲綠點點頭,表示了然。
劉華說的很平靜,可細細去想,她又知道,事情絕不是劉華所說的那樣平靜。這其中有多少波折和困難,遲綠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她忽然想到了徐銘澤說過的一番話,跟在博延旁邊的助理和秘書,除了金姐之外,之前給博彙工作很多年的,全被博延安排回家休息了。
-
遲綠到博彙的時候,還不到午飯時間。
她的車剛開到門口,保安便把她認了出來,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遲小姐來了。”
遲綠“嗯”了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看著麵前對自己熱情的保安問:“你之前看過我的秀嗎?”
保安愣愣的,“什麼?”
遲綠看他這反應,心裡有了答案。
她笑笑,看他:“你們博總是不是跟你們交代過什麼?”
保安點頭,笑著說:“遲小姐過來,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直接進去。”
他看向遲綠,“需要我幫忙停車嗎?”
“不用。”
遲綠斂下眼眸,淡聲道:“謝謝。”
“應該的。”
停好車,遲綠直接走大廳進了博彙。
她一出現,大廳裡不少人齊刷刷地轉頭望著她,眼神裡有打量和探究。
遲綠全當沒看見,徑直地往裡走。
她手裡有博延給的電梯卡,能順通無阻地到他辦公室的樓層。
接到下麵人的消息,徐銘澤還有些驚訝:“遲小姐來了?”
前台“嗯嗯”兩聲,快速道:“她已經進電梯了。”
徐銘澤:“行,我這邊知道了。”
在知道遲綠和博延有曖昧關係後,徐銘澤便給前台交代過,隻要是遲綠過來,一定要提前通知,最好準備。
雖然遲綠很少突襲,但隻要有一次,徐銘澤就覺得自己這交代是正確的。
也因為此,電梯門一開,遲綠先看到了徐銘澤。
兩人對視一眼,她先笑了下:“徐助,等我?”
徐銘澤頷首,“遲小姐這邊請。”
遲綠有些想笑:“謝謝。”
徐銘澤領著她往博延辦公室走,淡聲道:“博總還在會議室那邊開會,我現在去給他彙報一聲。”
“不用。”遲綠想也沒想拒絕,“我等一會,不著急的。”
她詫異問:“你怎麼沒去開會?”
徐銘澤指了指:“金姐和林助進去了,我在外麵有其他事。”
遲綠點點頭。
“要喝點什麼?”
“白開水就行。”遲綠默了默,看向他:“徐助,我能不能跟你打聽一個人?”
徐銘澤抬眼,“遲小姐你說。”
“林宿,你們公司有這個人嗎?”
徐銘澤:“……”
看到徐銘澤的表情,遲綠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現在在公司嗎?”
徐銘澤“啊”了聲,開始裝傻:“遲小姐,博彙下麵的員工多,有沒有這個人我不清楚,我去幫你問問人資?”
遲綠哽了下,有些無語望著他:“你表情出賣了你。”
徐銘澤:“……”
他可憐兮兮地看著遲綠,央求道:“遲小姐你要不去問博總吧?”
遲綠輕笑了聲,“我確實會問你們博總,但他現在不是還在開會嗎。”
徐銘澤看了眼時間,“應該馬上結束了。”
遲綠揚揚眉,意味深長道:“這樣啊,那行吧,我也不為難你。”
她失笑,“去忙吧徐助理,我這邊不用人。”
“行。”徐銘澤也沒和她客氣,直接道:“有需要隨時叫我。”
“謝謝。”
徐銘澤出去後,遲綠才再次認真地打量起這間辦公室。
她來過的次數不少,之前也看過打量過,可好像還是漏掉了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漏掉了很多痕跡。
遲綠在原地坐了會,起身圍著辦公室轉了一圈。
她停留在博延日常辦公的地方,這才注意到他的電腦旁放了一個相框,相框裡的人是她。
遲綠怔了下,還沒來得及去拿起看,辦公室大門被人推開。
她抬頭,和站在門口的人對視。
博延剛想說話,目光稍稍一滯,停在她手上。
安靜幾秒,他反手把門關上,斂眸望著她,“怎麼過來了。”
遲綠“嗯”了聲,拿著相框看了看,抬眸看他:“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的?”
她怎麼有點記不清了。
博延走到她旁邊,低頭盯著看了會,低聲道:“你高中畢業那天的。”
“哦。”遲綠抿了下唇,看他:“你偷拍的嗎?”
博延:“嗯。”
遲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