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語氣驚訝且憤怒,顯然是認識廣寒的。
“他不能跟你走。”廣寒道,平鋪直敘的淡然。
“你想搶人?”
“可以試試。”
寥寥幾句,劍拔弩張。
對方目光陰冷,盯著廣寒看了許久。
“要打就放馬過來,回頭就算鬨大了,你私自抓活人當差,怎麼都要罰個刀山火海走上幾年吧!哈哈哈哈咕呱,誰怕誰!”
五彩斑斕的怪鳥不知又從哪裡冒出來,撲騰兩下像要落在廣寒肩膀上。
廣寒似有所覺,微微側首瞥它一眼。
怪鳥訕笑兩聲,柿子挑軟的捏,把何疏的肩膀當成落腳點。
騎在馬上的人緩緩轉動眼珠,盯住何疏看了半天。
那對眼珠子比剛才在車窗外麵盯著他的瘮人多了,兩隻眼睛大部分都是眼白,隻有中間一點青黑色,像把某種古怪生物的眼睛挖下來活生生安上去,全然不似長在人身。
何疏知道,他現在並不完全在做夢。
古往今來,時常會有人睡覺時去地府逛了一圈,又或者遇到什麼神仙精怪,醒來時枕邊還有從夢裡帶出來的物件,何疏現在就處於這麼個“靈魂出竅”的狀態。
要能平安出去,睜開眼睛還在床上,安然無恙,虛驚一場;
要是真被留下,那估計肉身殘魂留在外頭,不是植物人也是活死人了。
老實說,在看見廣寒和怪鳥之前,他沒有把握能脫身,眼前這些人看似陰差,又不像尋常陰差,說留人就留人,必然有什麼厲害手段。
何疏甚至已經準備好動用許久沒有用過的法咒了——雖然他半點都不想用,可現在不是非常時刻麼,再不用他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罷了,看在妙法元君的麵子,且送你一次人情。”
不知道是己方氣勢強橫,還是怪鳥的話起作用,對麵居然慫了,扔下一句不算狠話的狠話,調轉馬頭,無聲無息隱於迷霧之中。
何疏鬆了口氣。
雖然他跟廣寒和怪鳥也不熟,可畢竟是在陽間打過交道,比起這幫陰間生物,還是讓人感覺更親近一點。
“謝謝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你還欠我一頓土豆燉牛腩,我能不來嗎?”怪鳥當先道。
“上回我燉好了去對麵敲門,就已經找不到你們了。”何疏不接這個鍋。
“那是因為屋主過去裝修了,我們住不——”
怪鳥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
何疏不意外,他早就知道這一人一鳥可能根本就不是租住在那裡的正經房客。
“後來呢?”怪鳥問。
“什麼後來?”
“那鍋土豆燉牛腩,你一個人解決了?”
“我做多了,一頓吃不完,分了三頓吃。”差點沒把他給撐死。
怪鳥眨巴眼睛:“你身上那點麻煩還沒解決吧,窅魔遲早會找上門,加上剛才這些人,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嗎?”
何疏順著它的話:“好像對付不了。”
怪鳥諄諄善誘:“你看,獨居就是壞處太多,沒人陪你說話,你會自閉;沒人幫你吃飯,你會變飯桶;沒人幫你打怪,你遲早會死;像現在這樣,魂被留住,身體慢慢腐爛,誰也沒發現,直到一個月後臭味熏出去,鄰居報警……”
“打住!”何疏製止它繼續描繪下去,“你想過來跟我一起住?你們現在沒地方住嗎?”
“彆說得好像我們無家可歸,老子還不是看你有緣,想拉你一把!”怪鳥老大不高興。
何疏沒搞明白這一人一鳥的來曆,但直覺告訴他,對方沒有惡意,否則住在對麵這麼久,早就可以把自己解決個十回八回了。
“我那裡倒是有空房……”
“你看見了吧,是他邀請我們,不是老子去求的!”怪鳥扭頭衝男人道。
何疏:……
廣寒沒有說話,他看著何疏,似乎也在等他確認。
何疏還沒答應,就醒過來了。
果然是夢吧?
這個念頭剛起,敲門聲作響。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毛發起身去開門。
那個名叫廣寒的男人,以及,蹲在他肩膀上的怪鳥,四隻眼睛,虎視眈眈望著他。
“哈嘍。”怪鳥打招呼。
何疏:“……進來喝杯茶?”
“那我就不客氣啦!”怪鳥嘎嘎兩聲,兀自飛進客廳。“有熱茶嗎?加點糖那種。”
“打擾了。”男人衝何疏點點頭,也走了進去,坐在沙發上。
你倆還真不客氣,何疏抹了把臉,暗自苦笑。
醒來就像一場噩夢,可他也很清楚,要不是這一人一鳥,他估計就真的淪陷在夢境裡,再也醒不過來了,可能半個月後鄰居會因為聞見異味而報警……
何疏強行將思路拉回來,看著這明顯是來找他兌現救命之恩的兩名不速之客。
“我先說好,我也不寬裕,還得還房貸……”
“我可以交房租,按市價。”沒等何疏把後麵的話說出來,廣寒就已經開口,“隻住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就走。”
網約車司機其實很辛苦,起早摸黑,三餐沒法定時。
但何疏是個例外,像他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接活,注定他就賺不了其他司機那麼多,平時交個房貸加上日常消費,每個月收入不經花,多虧自己還有點積蓄,現在有個人願意分攤房租自然是好事。
但上哪兒租房不是租,為啥就非得到自己這裡來?
再多的難言之隱也解釋不過去。
廣寒似乎察知他的疑問,淡淡道:“我沒有身份證。”
這年頭辦什麼都要身份證,租個房子都要出示證件,不然房東哪敢把房子租出去,弄不好轉頭就報警了,難怪他租不到房子。
何疏:“你是通緝犯?”
廣寒:“不是。”
何疏:“是人吧?”
廣寒:“目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