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打了個噴嚏。
他回來之後,也覺得自己有點感冒的征兆了。
一碗黑乎乎的水遞過來。
“薑湯。”廣寒道。
“哪來的?”
何疏接過,碗還很燙,他一口口喝下,渾身很快暖起來,果然舒服很多。
“家裡樓下超市買的。”廣寒道。
出門前,何疏就帶了兩隻手,大爺似的甩手掌櫃,行李箱和背包裡的東西基本都是廣寒準備的。
從何疏的朱砂筆到禦寒薑茶,甚至還有暖寶寶,麻雀雖小,一應俱全。
何疏有種錯覺,自己不是跟朋友一起出門,而是帶了個女朋友。
“剛才那三人是怎麼回事?”
小惠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跳到他床上。
見何疏廣寒兩雙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小惠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忙嚷嚷起來。
“我很乾淨!我辟穀修煉的,頂多喝山間露水,要不然為什麼要跑那麼偏遠的地方!”
何疏強迫自己把它和普通老鼠區分開。
“那三個人,是被障眼法迷了眼,以為自己在吃席。古代神怪誌異經常會講這樣的故事,書生誤入山間迷路,被老丈收留,老丈家裡還有如花似玉的女兒,他們請書生留宿吃飯,少女還對書生一見鐘情,顛鸞倒鳳,結果書生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荒墳堆裡的破草席上,昨晚吃的宴席全是花草樹木,雷一衝他們的情況,不就正好跟寫的一模一樣?”
說到這裡,何疏頓了頓。
“要不是你在這裡,我真要以為他們的遭遇,跟你有關係了。”
聽見他這麼說,小惠虎視眈眈,鼠臉上竟露出一絲不忿,似隨時要撲上來咬他一口。
趕在它動口之前,何疏補充:“但我知道不是你。”
因為陳芯雷一衝等人身上的紅繩和黑色雨衣,根本不可能是小惠一個灰仙能做到的。
那不像障眼法,更像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邪術。
“黑色雨衣是紙做的,紅繩像是要拴住魂魄,這讓我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何疏看向廣寒。
廣寒:“給死人用的東西。”
他一語中的。
隻有給死人燒的東西,才是紙做的。
至於那些紅繩,似乎是用血浸泡過的,隱隱帶著股腥味,不管是人血,還是其它什麼動物的血,都透著邪性,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廣寒當場就把那些紅繩燒掉了,不然哪怕埋到土裡,哪天被雨水衝刷上來,又被不明就裡的人撿到,就會是另一場麻煩了。
三個男同學回來之後,陸陸續續陳述過程,都說他們沿著岔路走到溪邊,看那裡風景不錯,就逗留拍照,因為陳芯是個攝影愛好者,隨身帶著單反,另外兩個則挽起褲腿,想抓幾條魚回去,結果不知怎的,突然就不省人事。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看見何疏等人了。
從昏迷到蘇醒的過程中,記憶丟失了。
他們費儘力氣也想不起來,反而頭痛欲裂,加上淋了一場雨,三人都蔫蔫不振,躺在床上睡覺。
何疏伸手撓撓發癢的眼角,感覺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東西,一時又想不起來。
“小田說,晚餐推遲到九點,還有一小時,我先睡一覺,一會兒你再喊我吧。”
廣寒沒回應,手反而伸過來,捏起他的下巴往上抬。
何疏莫名所以,也沒反抗。
“你眼睛怎麼了?”
“癢,怎麼了?”何疏又要伸爪子去揉,被廣寒一手拍掉。
“有點紅。”
“可能是剛才進雨水了,沒什麼事,回頭滴點眼藥水就好了。”
廣寒微微蹙眉。
他望著何疏微微發紅的右眼,似要研究出點什麼。
但什麼也沒有。
淺褐色瞳仁倒映出他的輪廓,淺淺一泓見底。
“怎麼了?”何疏察覺他的異常。
“沒事。”廣寒鬆手,“你睡吧,我待會叫你。”
何疏太困了,沒心思多問,嗯了一聲倒頭躺下。
酒店每張床上都有兩個枕頭,小惠順勢趴在他旁邊另一個枕頭上。
小惠:“我也休息會,今天太累了,寒哥你幫我們把窗簾拉上吧。”
它很自來熟。
廣寒:……
幾個呼吸,何疏已經沉沉睡熟了,被子都沒來得及蓋好,半拉在腰際。
外衣倒是脫了,最裡麵穿了件短袖T恤,被他磨磨蹭蹭往上卷,露出一截白皙。
小惠眼尖,喲嗬一聲:“活色生香!”
它成語用得還挺溜。
廣寒默默把他的T恤拉下蓋住,再把被子給他拉上去。
小惠:……
廣寒:……
一人一鼠對視片刻,小惠識趣躺下,身體一滾,滾到枕頭跟床靠背的縫隙裡,直接被埋在裡麵,柔軟的被褥讓它翻滾一下,很快跟何疏一樣睡熟過去。
廣寒滿意了。
他巡視房間一周,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存在。
轉身離開,帶上房門。
他想去剛剛出事的密林裡找找線索,那三個人的古怪遭遇,讓廣寒想到了之前李映所說的邊境鬥法事件。
如果是,那說明那撥黑衣降頭師,已經從邊境暗中侵入內地了,這件事核實之後得跟李映說一聲,另外根據特管局所反映的情況,對方法器所用的鏡子,也值得廣寒去深入探查。
房間內,寂靜無聲。
何疏雙目緊閉,眼角淺紅浮現,仿佛活物流淌,從鼻梁滑向眉心。
紅色驟然加深,由胭脂般的淺紅,須臾變成鮮豔殷紅,如血如稠。
何疏驀地睜眼!
他似乎察覺什麼,雙目遠望虛空,茫然無焦距。
眉心那點紅色卻突然黯淡下去,無聲無息,仿佛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