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在京師,你在鳳翔縣,兩地相隔百餘裡他不可能知道。”楚修遠一直覺得林寒對她娘的態度過分奇怪。如果隻因拋下她,也不該恨不得她從世上消失,畢竟林家也把她養這麼大。
見林寒沒否認,楚修遠頓時覺得心堵得難受,那時林寒才多大。要是沒遇到她師傅,楚修遠不敢想象她會變成什麼樣。
“夫人,你……想報仇嗎?”
林寒眼下嘴裡的飯,“陛下還用得著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楚修遠道。
林寒笑了,真心笑了,“有你這句話,我血沒白流。”
“你什麼時候——”眼角餘光注意到榻上的血跡,楚大將軍的臉燒起來,不禁小聲問,“還疼?”
林寒白了他一眼。
楚修遠摸摸鼻子,“仇不報了?”
“世間最厲害的術士在沒有我生辰八字的情況下,也算不出你跟我合不合,更彆說算出你的良緣姓林。”林寒道,“我一直想問你我的事是不是那個叫張淮的算出來的?”
楚修遠想回答,意識到他說什麼,“張淮被收買了?”
“還是被我爹的對家。所以不用你我出手,有人會替你我收拾他。”林寒道。
楚修遠:“吳太尉。”
“他?”林寒詫異,“他們有仇?”
楚修遠搖頭,“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你爹收韓王的錢,不幫韓王做事?大概惹到韓王,或他舅父吳太尉。偏偏有陛下護著,你爹又一向謹慎,吳太尉想給你爹添堵,隻能從後宅入手。”
“想讓林家那倆腦子不好使的其中之一嫁給您?”
楚修遠點頭。
“他是怎麼算到陛下會找我爹?”
楚修遠:“陛下雖看中你爹,但並不喜歡他。陛下覺得咱們府裡的事巧合,又不信世上有那麼巧的事,也不想我再娶個小門小戶的,林家正好各方麵都符合,所以就選中林家女。”
林寒心底的疑惑全解開,又覺得身體有些乏,碗遞給他,喝點湯,歪倒在榻上,“吳太尉一計不成會不會再來?”
“興許會,要告訴你爹?”
林寒搖一下頭,她過不了心理那關。她雖活過來,可原來的林寒沒了,那可是一鮮活生命,才十四歲就這麼沒了。
“那就不說。”楚修遠命丫鬟把冰拿過來,“你歇會兒。我出去處理點事。”跨出寢室就往庫房拐,把他先前給林家準備的回門禮拿下來一半。
翌日上午,林寒和楚修遠駕車前往林家,禮物就放在他倆乘坐的馬車裡。
馬車本就不大,又坐兩個成年人,可想而知回門禮有多少。
楚修遠和林寒下車,一隻手拎三四樣,遞給出來迎接他們的丫鬟婆子,楚修遠就對林長君道,“陛下不知我和夫人今日過來,我們出門時碰到宣室的人,陛下宣我過去一趟,我們就不進去了。”
“出什麼事了?”林長君忙問。
楚修遠一本正經道:“大抵是太後跟陛下說想韓王,讓韓王回京來看她。”
“那你快去,彆忘了我之前同你說的事。”林長君急急道。
楚修遠微微頷首,扶著林寒坐上車,大將軍就無聲地笑了。
“夫君還真讓我刮目相看。”林寒再次見識到他扯謊的本領。
楚修遠不禁把她摟到懷裡,感覺林寒又想反擊,先一步扣住她的肩,“夫人,我不想每晚睡覺前都暗示自己要比你先醒。”
“我錯了。”今兒早上又差點把楚修遠踢下去,林寒很是心虛,“我儘快習慣。”
楚修遠先前不知她遇到過那種事,以為林寒故意拿喬,如今都弄清楚也不舍得逼她,“不急,彆一覺醒來又忘記我是誰便可。”
這個有點難。
前世三十多年加今生六年,將近四十年都是她一個人睡,身邊突然多一個人,沒有那幾年的遭遇林寒一時半會兒也很難習慣。
“不會的。”林寒尷尬地笑笑,“我再踹你或打你,隨你處置。”
楚修遠大喜,“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林寒點頭。
甫一到家,楚修遠就把她往寢室帶。林寒朝他腰上擰一下,“我說的不是白天。”瞪一眼楚修遠,不待他開口,林寒就喊,“大寶寶,娘回來了。”
小孩兒從屋裡跑出來,瞬間,楚修遠和林寒中間多個大大的“障礙”。
楚修遠頓時想把他兒子扔出去。
林寒安全了,笑嘻嘻說,“夫君,彆忘了您在林府門口說的話。”
楚修遠瞪她一眼,掉頭往外走。
楚沐從西廂房出來,“出什麼事了?”
林寒把他假傳聖諭的事說出來,往楚修遠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你叔父要做戲做全套,免得傳到我爹耳中,我爹連你叔父一塊記恨上。”
“怪不得他不樂意去。”攤上林長君那種嶽丈,楚沐忍不住同情他叔。
林寒笑笑,“你們剛才玩什麼呢?”
“我教大寶和二寶下棋,大寶寶在一旁看。”楚沐瞥一眼小孩兒,“知道你們不在家,鬨也沒用,可能還會挨揍,從你們走到現在吭都沒吭。”
定是楚沐上次給小孩一巴掌,讓小孩記住了。
林寒沒順著楚沐的話說,“大寶寶真乖。以後也這麼乖,娘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娘,我們呢?”楚揚拉著楚玉從屋裡出來。
林寒:“你們當然也有。想吃什麼跟娘說,娘晌午就給你們做。”
“山芋。”楚揚脫口道。
林寒不禁轉向紅菱。
紅菱:“大公子說的是後麵像山芋的那種東西。沐公子領幾位公子刨開一點,好像可以吃了。”
林寒忙問,“什麼時候?”
“今兒早上,你和叔父睡懶覺的時候。”楚沐也是沒辦法,除了大寶寶,楚揚和楚玉也追著他問,爹娘怎麼還沒起,畢竟倆人以前都不愛睡懶覺。楚沐不能再用昨兒那套說辭,隻能把弟弟往後麵帶。
林寒有點不好意思,“在哪兒?”
“這兒。”紅藕拎著籃子過來。
林寒低頭一看,隻比筷子粗一點,“這個,這個還不行啊。”
“不行?你不是跟陛下說,月底就可以挖了?”楚沐不禁問。
林寒以前沒種過地,末世在空間裡種過不少,但她經常忙得忘記今夕是何夕。再說了,前世用陽曆,今生用農曆,一不留神就容易記錯,自然不知收獲的具體季節,隻知道天有點涼,但還沒有穿很厚的衣服的時候。
楚修遠跟林寒說,七月初立秋,她便以為六月底可以收獲。
“像這種有你巴掌那麼長的,要長到一斤多重才能收。”林寒想一下,“至少還得一個多月。”
楚沐想象一下一斤多少,難以置信,“那麼大?”
“可能得兩斤。”紅薯苗來自空間,還澆過一點點山泉水,林寒不敢把話說死,“要不我怎麼說畝產一兩千斤。”
楚沐想一下,她說得有道理,“我去找陛下,免得他閒著沒事乾全挖了。”說著大步往外去。
“娘,這些怎麼辦?”小楚揚指著籃子。
籃子裡的紅薯太細沒法食用,林寒猶豫片刻,讓紅藕交給老何留著喂豬。
一個半月對林寒來說很長,對八月初就要上課的楚揚和楚玉來說很快,一眨眼就到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過後,林寒想挖紅薯,但楚修遠和楚沐早出晚歸實在不得空,皇帝也不來了,林寒便沒動紅薯。
進了九月,院內的石榴和大棗快被仨孩子吃沒了,楚修遠和楚沐乾脆住在軍營,連家都不回了。
林寒倒也不意外,楚修遠乃大將軍,即天下兵馬大元帥,皇帝大閱,他閒的整天圍著老婆孩子轉,林寒反而得擔心的睡不著覺。
九月初十,天陰下來,紅菱把門簾放下,給林寒和大寶寶倒一杯熱水,就忍不住問,“夫人,瞧著天要下雨,那芋都熟了,被水淋濕會不會發芽?”
“不會。我讓老何挖的兩個大地窖,他們挖好了嗎?”林寒喂大寶寶喝點水,就讓小孩兒自個玩。
小孩兒見他娘像是有正事,靠著林寒的腿自個擺弄他的玩具。
紅菱:“挖好了。過些日子種在瓜地裡的白菜和蘿卜就可以挖出來放進去。現在隻等芋挖出來,種菠菜、蒜那些能越冬的菜。”
“那些不急。”林寒往外看一眼,隻看到門簾,“後天大閱,最多六天陛下就得來盯著我挖那東西。”
紅菱不解,“陛下為何要盯著夫人?”
“他擔心我往裡麵摻土坷垃增添重量。”林寒笑道。
紅菱越發疑惑,“芙蓉園也有啊。”
“陛下也會擔心芙蓉園比我這邊收獲的少,我再找理由說他不會種。”興許不這麼說,但紅薯產量過高,林寒不想給自己找不必要麻煩,寧可多等幾日。
紅菱:“將軍何時回來?”
“十三吧。聽說大閱的地兒離長安挺遠。”林寒去不了,乾脆問都沒問,免得知道心裡癢癢的難受。
九月十二傍晚,楚修遠和楚沐回來了。
叔侄二人黑了,還瘦了。
林寒險些沒認出來,“你倆怎比出征時還累?”
楚修遠:“出征時隻有跟匈奴交手時累。”
“這次是一天忙到晚,兩天忙到黑,還得防著韓王那個賊。”楚沐接道。
林寒想起前世看過的閱兵儀式,閱兵期間將領都瘦好幾斤,“那怎麼不在駐地歇上一夜?”
“有蚊子,睡不著。”楚沐說著伸出胳膊,“您看這上麵的包,都是這些天咬的。這都入秋了,也不知怎麼還有蚊子。”
林寒心說,南方的冬天都有蚊子。
“你們快去洗洗,我吩咐庖廚加幾個菜。楚沐,晚上是在這邊,還是去隔壁?”林寒問。
小侯爺想在這邊歇息,但他那些軍中好友也不知聽誰說的,他府上種滿了果樹。他說沒有,一個個都不信,非要過來一探究竟。
楚沐總懷疑他們明兒就過來,屆時再有兩個不像樣的,他嬸嬸又得收拾他。
小侯爺也是要麵子的,不想三個月被收拾兩次,便對林寒說,“我明兒有點事,晚上得回隔壁。”
林寒微微頷首,待叔侄二人去沐浴,就吩咐庖廚加菜,隨後命黃芪去隔壁收拾收拾。
酉時三刻,林寒從仨孩子房裡出來就聽到震天的鼻鼾聲。
邁入寢室確定發出聲音的是大將軍,林寒不禁歎氣,今晚不用睡了。
然而,她到榻上把楚修遠往裡推一下,從枕頭上掉落下來的人不扯呼了。
林寒以前聽人說過,枕太高也會打呼嚕,不知真假,但見他不扯呼,立即把枕頭扔榻邊的小杌子上,熄燈睡覺。
“夫人,醒醒,醒醒。”
林寒猛地睜開眼,抬腿就踹。
“是我!”楚修遠早有防備,先一步壓住她的腿,“有情況。”
林寒渾身僵住。
楚修遠知道她清醒過來,鬆開她,壓低聲音說,“我聽到啪嗒一聲什麼東西碎了。咱家沒貓,你擔心寶寶不懂事亂抓,都把小瓶小罐收起來,耗子不可能把陶盆之類的東西打翻。”
林寒翻身坐起來,抄起屏風上的外衣快速套上,接過楚修遠昨兒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