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從京中退回延城,彼時陳家家主為陳氏的大伯祖父,那一支戰死的戰死,病死的病死,隻餘一女跟著陳氏的祖父這一支退到了老家延城。
這幾十年陳家在延城都低調地不過如一沒落的舊式遺紳,住的也隻是灰撲撲的陳家祖宅,半點看不出豪紳的派頭。
而雲家本身就是當地望族,家產豐厚,所以雲佰城一直也沒把陳家看在眼裡,更沒去想陳家有多少家底,就是他自己,回國入仕之前,也是不怎麼在意錢這種東西的大少爺。
還是回國之後,入了官場,處處需要用錢,而袁蘭繡又常常纏著她添置衣裳首飾時,他才發現原來他也有會為錢發愁的日子。
彼時袁蘭繡初次登雲家的門,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看在一對孫子孫女的份上認了她,但給的見麵禮竟然是一本雲家家訓和幾件老舊的金飾。
雲佰城可還記得當年他和陳氏成婚,父親和母親送給陳氏的斟茶禮分彆是一整盒未鑲嵌的珠寶和一套祖母傳下來的紅寶石頭麵!
袁蘭繡起先不知道這對比也還沒什麼,但後來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事差點沒氣背過去,自然是跟雲佰城好一番折騰。
到了第二年再次登門,袁蘭繡就對陳氏和雲暖的首飾打扮上了心,立時便發現陳氏母女雖看起來低調,實則隨隨便便一件不起眼的小首飾都可能比她梳妝盒全部的東西都還要值錢。
袁蘭繡那個肉疼啊,她覺著陳氏都已經和他丈夫離婚了,那些東西可本來都應該是屬於她的啊!
於是她在雲佰城耳邊一哭二鬨,若是雲佰城不找老太太給她要東西,她就把陳氏已非雲家婦的事給鬨出來,沒辦法,雲佰城隻能硬著頭皮跑去跟雲老太太要首飾了。
他道:“母親,蘭繡在京中,常要交際,您知道,官場上的人最是勢利,穿戴的稍微差了些,都可能被人低看了,於我仕途前程也不利,母親能否拿些首飾出來借給蘭繡,也是給兒子撐場麵。”
雲老太太瞅他一眼,冷冷道:“沒有那麼大的頭就彆戴那麼大的帽,你若嫌她給你丟人,就接你媳婦去京中住,你媳婦哪樣不比她強?”
雲佰城漲紅了臉,道:“母親,陳氏她不過是一舊式女子,兒子在教育廳推的是新式學堂,接了她去京中也隻會拖兒子的後腿......”
雲老太太“呸”一聲,冷笑道,“什麼新式舊式,我管你什麼新式舊式,袁家既然有權有勢,那她眼睛還盯著我那麼點子東西做什麼?我是不懂什麼新式舊式的,但我知道,自古以來兒媳婦要首飾撐臉麵,可都是要拿自己的嫁妝東西,從沒有找婆婆要東西撐臉麵的理!”
“她眼睛盯著素婉的東西,嗬,她可真是哪來那麼大的臉去眼紅。你也不想想,你媳婦她是什麼出身,她的嫁妝有些什麼東西,阿暖的穿戴,哪裡需要我去偏心,你媳婦隨意從梳妝盒裡拿出個東西,都可能是前朝皇家賞下來的禦賜之物。”
“她眼紅彆人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清楚,她自己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
雲佰城被雲老太太連譏帶諷給罵得臉色通紅得回去了。
迫於麵子問題或者某種憤懣不可說的心情,這事他還不想跟袁蘭繡直說,隻能從自己私房裡掏出錢來,或者找了自己幼時的東西送給兒子雲浩,又哄又騙的才算勉強安撫了袁蘭繡。
另一邊廂袁蘭繡還一直都瞧不起陳氏。
她覺得陳氏不過是延城一個舊式小鄉紳家庭出身。
陳氏母女吃的,穿的,用的,戴的,都是雲家的東西,她還覺得,那娘倆占用的一直都是她的資源,哄著糊塗的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奪了本來應該屬於她和她兒子的東西。
以前離得遠,幾年也未必見一麵,這事也就沒激發出來,現在阿暖就這樣一身豪富的戳在她麵前,可不是把那心底的那些不滿和憤懣又給硬生生給挑了出來。
可這事要雲佰城怎麼辦?
雲佰城陰了臉,想了半天才終於道:“你從來未曾在鄉下侍奉過父親和母親他們,老人家偏心也是正常的,至於阿暖,她不過是個女孩兒家,終究是要嫁人的,母親能給她的,也就是那麼些個首飾罷了,你何必跟她計較。”
越說袁蘭繡臉色越黑。
什麼叫“也就是那麼些個首飾”?
那麼些個首飾本來都應該是屬於她的!
那女人已經跟自己丈夫離婚了!
想到這裡袁蘭繡簡直委屈得想哭,她才是自己丈夫的妻子,雲家的正經兒媳婦,憑什麼雲家的家產被那個女人拿了,她吭都不能吭一聲?
雲佰城瞅著她那樣子,歎了口氣,語氣軟了點,道:“蘭繡,是你要接了她過來,現在才來第一天你又受不了,那你到底想要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