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佰城的麵色一直隨著袁蘭繡的話在變幻,如果隻是個普通的姨娘,他雲佰城還丟不起這個臉,可是 - 如果這個二房是馮次長當正經太太娶回去,要出去交際應酬的,就另當彆論了。
其實現在新政府下,這樣的二房太太也挺多的,出身比雲家好多了的也有很多。
不得不說袁蘭繡很了解他,抓準了他的心思。
雲佰城的內心在交戰,一麵覺得那可是馮厚平,新政府外交部的政務次長,嫡妻又無子無女,女兒嫁過去除了沒有一個正妻的名分,其他也是一樣了,可另一麵他又覺得再了不起的二房也仍是二房,自幼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很難接受讓自己的女兒去做個二房姨娘......
而且,就是父親和母親那裡也絕不會同意的。
雲暖說她已經將自己和陳氏離婚一事已去信延城,還不知道父母會怎樣震怒。
袁蘭繡覷著雲佰城的臉色,知道他肯定一時不能完全接受,心中又轉了兩圈,加了砝碼道:“老爺,其實我聽我大伯說......那馮大太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那馮大太太和侯姨娘鬥了這麼多年,怎麼甘心死後把位置讓給那侯姨娘坐,這次說是馮次長在選二房,還不如說是馮家在選下一任的馮太太......聽說,這次馮大太太要搞這個生辰宴,還請了這麼多的夫人姑娘去,就是想選個合了自己眼緣和心意的姑娘給馮次長好壓一壓那侯姨娘......”
這純粹是袁蘭繡為了說動雲佰城胡編亂造的大戲,可偏偏這大戲聽起來還挺合情合理,聽得雲佰城果然心思又鬆動了幾分。
馮厚平政務次長的太太。
雲佰城的確心動了,可是他也並不是個傻的,他盯著袁蘭繡,像是要把她上下都探出個洞來。
他道:“馮次長的太太?蘭繡,你並不喜歡阿暖,或者說這麼些年來你都深恨著陳氏母女,若真是有這麼好的事,你會想著她?蘭繡,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
袁蘭繡早被雲佰城盯得發虛,聽他責問,借機眼淚就飆了出來,掩飾了眼神的閃爍。
她癱坐到地上,靠著床邊,狀似極無措悲傷的抽泣了好一陣,哀哀道:“是,老爺,是......我是有事情瞞著你。”
說到這裡又是泣不成聲。
“老爺,馮厚平他,他一開始看上的,其實並非是阿暖,而是我們的阿琪。他想要個夫人會和洋人交際應酬,我們家阿琪在英國長大,最是符合他的要求,他便找上了大伯......因著這個,大伯,大伯才將阿暖推了出去。”
“老爺,馮厚平的太太這個位置好是好,可是馮家那侯姨娘卻不是個好相與的,馮太太那樣的出身,都被她打得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可是我們家阿琪......老爺,我們家阿琪她看著伶俐,可是您最清楚,其實她被我們嬌養大,哪裡有一點子心眼,但凡她有一點心眼,也就不會被阿暖耍著轉了,我怕她若是嫁到馮家,怕是要被侯姨娘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啊。”
這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她不舍得自己親生女兒是千真萬確的,所以說到這裡,她都不需要演,就悲從心來,神色半點看不出作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雲佰城是信了至少八成了。
袁蘭繡伸手抓住了雲佰城的衣裳,繼續哭著道,“老爺,我們的阿琪,老爺,我求求您,阿琪她不似阿暖,您看出來了,阿暖她雖小,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她嫁到馮家,才會成為真正風光能乾的馮太太,而我們阿琪,她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雲佰城看著袁蘭繡呆呆的出不了聲。
他隻有雲琪和雲浩一子一女在自己膝下長大,自然父子父女情深。而雲暖,這麼多年在此次雲暖上京之前也不過就隻見了幾次麵罷了,又因著某些心結,哪裡有多少父女之情?
若真要嫁,袁蘭繡的話其實和他心底所想也是差不多了。
可是......
雲佰城看著袁蘭繡的發頂,喜怒難辨的問道:“所以,你本來是怎麼打算的”
袁蘭繡抓著雲佰城衣服的手一頓,心裡咯噔一聲,斟酌著,越發小心翼翼道:“也,也沒怎麼,老爺,我還能做什麼不成?那日馮大太太生辰宴,她想見見各家姑娘,我就是想帶阿暖去馮家給馮大太太看看......”
雲佰城仍是麵無表情,袁蘭繡再繃不住,哭著趴到雲佰城的大腿上,道:“老爺,我錯了,是我的錯,我有私心,阿琪是我十月懷胎,我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一點點帶大的,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
也不知隔了多久,雲佰城的手終於搭到了她的發頂滑到肩上,然後重重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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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阿暖帶著拖著行李的阿碧下樓,就看到了坐在廳中的雲佰城和袁蘭繡。
雲佰城看到阿碧拖著的行李,臉上的怒氣又是一閃而過,昨日好不容易作出的心理建設,想要好好對待這個女兒的心情又被破壞殆儘 - 這個女兒跟她的母親陳氏一樣,總是有讓人脾氣失控的本事。
他正忍著積蓄的怒氣,一隻柔軟冰涼的手按到了他的手上,讓他頓時又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