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也不理會她的愉悅,問道:“你這是想綁架我去哪兒呢?”
淩夏道:“東街那邊新開了一家繁花大飯店,聽說還設置了一個舞廳,非高級貴賓不可進,我從我大哥那裡弄來了一張貴賓卡,我們去看看?”
民國初年,舞廳還並不多。
阿暖側頭看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淩夏立即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問過我大哥了,那裡可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隻不過設置隱蔽些,專門給那些不願讓外人窺探自己生活的權貴去用餐住宿罷了,且有專門的警衛,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
“哦,”阿暖聳聳肩,為自己猥-瑣的想法表示歉意,道,“那就去吧。”
她也對據稱最是風華絕代的民國舞女有點好奇,雖然現在舞廳在北平仍隻是萌芽狀態,還未到舞女的全盛時期,去看看總是好的。
繁花大飯店接待的多是男客,女客就是來也一般都是被男客攜帶過來的,所以兩個穿了學生裙的小姑娘出現還是挺奇怪的。
侍應看了貴賓卡好幾眼,想說什麼,最後卻在不遠處老板的眼神示意下放了兩人進去。
兩人被領進了樓上一間可以俯瞰跳舞廳的小包間,可能是剛開業不久,也可能是此時華人間還不盛行跳交誼舞,此時跳舞廳放著輕柔的音樂,不過隻有七八個美麗的女子在跳著供人觀賞的一種類似現代的排舞和中國古典舞的結合舞蹈罷了,但-當真還是賞心悅目的。
舞廳裡照明的竟然也不是電燈,而是一排排微微搖曳著的燭光,燭光下,美人搖擺的曼妙身姿更顯風韻。
這,當真是容易讓人心裡產生遐思無限的。
兩人叫了菜,淩夏見阿暖饒有興趣的看著舞廳的那幾個跳舞的女子,就笑著介紹道:“那是繁花請來陪舞的舞女,你可千萬彆小看了她們,聽我大哥說其中有好幾個還是女子中學畢業的學生。還有你看見中間那個橢圓臉的沒?很漂亮是吧?那是林衣館的名伎千環,是繁花花了大價錢從林衣館請來的,可以說是鎮店之寶呢。”
名伎其實就是名妓,不過賣藝不賣身。名伎愛惜自己的身份,平日裡普通人是很難請得動的。
淩夏之所以認識這位千環姑娘,是因為她小叔曾經跟這位姑娘有些瓜葛,她有幸見過一次罷了。
請了名伎?
阿暖笑道:“那這家飯店是真的隻要男客,不準備招待女客的嗎?”
名伎自視甚高,也很受追捧,但在大家夫人和閨秀眼中到底還是個妓,請了名伎做舞女的舞廳,抬高了名聲,但名媛們要過來玩卻也肯定會有所顧忌的。
淩夏聳了聳肩,道:“那也沒辦法,不然他們吸引不來更多願意花錢的客人。不過,”
她賊兮兮的笑道,“其實女客也未必不願意來,以前那些達官貴人請名伎陪玩,名媛們可是沒有這個機會一飽眼福的,現在可以到這裡觀賞她們,何樂而不為呢?多的是受了新式教育好奇心又重的名媛們 - 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在這嗎?”
這話說的也是。
菜送上來,淩夏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阿暖也收回目光,卻在掃過對麵時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
淩蘊儀?
雖然有點遠,但阿暖自認應該不會認錯。
淩蘊儀是她二舅陳澈之的未婚妻,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成親了。
可是她看見什麼?她看到淩蘊儀穿著一身無袖束領淺紫色的旗袍,略低了頭,頰邊卷發垂下,優雅精致。
她右手中端著一杯紅豔如血的紅酒,正微低了頭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啜著,而她對麵的男子正帶著滿臉油膩的笑意看著她。
哪怕隔的很遠,阿暖也看出那男子眼中對淩蘊儀的情意 - 不,在阿暖眼中,那男子目光簡直就是-鹹-濕。
“雲暖,你試試這個……雲暖?”
淩夏試著點心,覺得還不錯便喚阿暖一起來吃,可是喚了兩聲阿暖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淩夏詫異的抬頭去看阿暖,然後發現阿暖目光直直盯著對麵一個方向看,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 隨即她的麵色便變得古怪起來。
阿暖轉過頭看淩夏,細細的看了看她的表情,立時便知道那個男人淩夏必也是知道的,便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淩夏嘴巴張了張,阿暖輕哼一聲,道:“你不說,我也可以自己過去問。”
“雲,雲暖!”淩夏一驚,按住了阿暖的手,道,“你彆過去,那人是警備廳廳長的侄子孫慶源,他自幼喜歡我堂姐,因著堂姐跟你二舅定親,對你二舅很是記恨……他……”
她想說他陰險毒辣,以前為了得到堂姐,耍了不少下作的手段,她堂姐就是後來發現他的真麵目,才和他分手的。她們這樣貿然過去,誰知道他會不會對阿暖不利?
隻是堂姐為什麼現在還會和他攪和在一起?
淩夏心中隻覺得亂糟糟的,她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可是堂姐就快結婚了......阿暖看著淩夏的麵色轉換,一直等她的麵色平靜下來才問道:“淩......蘊儀一直都和他糾纏不清?”
以前她都叫她淩姐姐,可現在卻不願叫了。
“不,不可能,”淩夏忙搖頭否認,道,“不可能的,我堂姐早就......並不喜歡他,這裡麵定是有什麼誤會。”
至少分手時已經完全不喜歡了的,這一點淩夏非常肯定,她跟堂姐的感情很好,當年的事情堂姐都有跟她說過的。
她伸手握住了雲暖的手,帶了些祈求的語氣道,“雲暖,你彆過去好不好,我堂姐她一定有苦衷,她後來很討厭孫慶源的,你現在若是過去,隻會讓她難堪,或者,或者壞了她什麼事......這件事情,你也彆告訴你二舅,你等我回家問問清楚再說好不好?”
淩夏平日裡雖然大大咧咧,其實心地很善良,對自己的親人也很是護短,此時她所有考慮都是從淩蘊儀的角度出發的。
阿暖心思急轉,她看看淩夏,再轉頭看對麵。
那邊兩人已經起身,淩蘊儀似乎有點喝醉,撫了撫額頭,那男子立即上前扶住了她,淩蘊儀似乎推了推她,但最後還是順從了他靠在他的懷中一起離開了。
阿暖起身,淩夏立即拽住了她。
阿暖抽了抽手道:“你放手,你剛剛不是說淩姐姐以前很討厭那個男人,那你怎麼知道今天她是不是被那人威脅?還有你看她明顯是有些喝醉了,如果那人在酒裡下了藥,對她做什麼怎麼辦?”
一邊說著一邊已抽開了手,轉身就向著那個方向過去了。
淩夏一驚,怔了怔之後,立即也跟著上了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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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在樓下大廳攔住了兩人,她在淩蘊儀和孫慶源前麵三步遠處站住了,然後看著兩人。
孫慶源一直摟著佳人,心思並沒怎麼放在路上,是淩蘊儀看到阿暖,猛地刹住了腳下的步子,孫慶源這才微愣,他看懷中佳人麵色像見了鬼似的頓變,詫異的順著她的目光轉了頭去,然後便看到了一個穿了學生裙雖有點土但長相十分奪人眼球的小姑娘眼睛黑漆漆的盯著他 - 不,其實是盯著自己身邊的佳人。
孫慶源第一反應竟然就是“哎喲,哪裡來的小美人,我可不記得我玩過生得如此絕色的小美人,雖然土了點,但……就這顏色,自己可不會玩玩就扔的,養在外麵也不錯啊!”
他這麼想,看著阿暖的眼神就變得十分猥瑣,口水都差點滴出來 - 當然這事樓上某人認為的。
“砰”得一聲,坐在樓上的廖珩就猛地將手中的杯子摁到了桌上,嚇得他對麵的繁花大老板蔣升一跳。
他順著廖珩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樓下對峙的幾人。
咦,這不是先前進來的女學生嗎?他還吩咐了前台免了她們的單,打算見完三爺之後就找她們談談,看她們有沒有興趣來繁花做舞女呢,以他看人的眼光,那看起來較小的小姑娘,隻要稍加訓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