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爺的手慢慢摩挲著太師椅上雕刻的祥紋, 垂下眼皮,並不接多格那什麼慶安王慶安王妃的話,而是慢慢道:“多格, 這些日子, 聽說在京中雲家的事鬨得沸沸揚揚, 幾乎已成了滿城的笑柄,想來你也聽說了吧。”
多格看向陳老太爺, 不明他突然提起雲家是何意。
然後就聽到陳老太爺的聲音帶了些疲憊和厭倦繼續道,“多年前我替我的長女定下雲家的親事,那時雲家和我們陳家也是多年相交, 我陳家還曾大恩於雲家,原當是最為可信的,可是結果,”
他抬起了頭, 看著多格的目光冷淡又疏離,還有一點點諷刺,道, “結果就是你看到的, 我將我的長女許給了一個畜生不如的人和一個虛偽寡情的人家。”
在他的這一目光下, 多格臉上的肉抽了抽。
“多格啊, 你問我為何拒絕你的提親, 不肯給澈之和令愛定下親事 - 因為我老了, 早已不問世事多年, 眼光見識也都困於舊時。長女之誤, 早就令我再也不想插手兒孫之事。現如今已是新朝,我要總是循著舊法舊理橫插一腳,我是無事,但受害的都是子孫。因此,我怎麼可能因著你們關家和我們陳家多年前的那麼些舊情,就如同當初和雲家的那樣,定下兒女親事。”
多格:......
這個老狐狸,竟是把我同雲家那等人家相提並論了嗎?他想說什麼,卻好像每一句都被堵得死死的了。
他盯著陳老太爺,靜寂了好一陣,才苦笑道:“明舜你倒是想得開,不瞞你說,原先我還一直不死心想和你結兒女親家,澈之退了親我還覺得是個機會,結果最後澈之去了美國,你那個外孫女又和廖家定了親事 - 不過看來就算你外孫女沒和廖家定親,你也是看不上我那幼子的了。”
陳老太爺搖頭,見多格神態轉變,知他不會再提次子一事,神情也溫和了下來,笑道:“我見也沒見過,如何稱看得上還是看不上。哈哈,當年雲家那個人我倒是見過多次,看上了......我說過,孩子的親事都是他們自己做主,我早就不管了。”
多格:......能不能不要總把我兒子跟雲家那種人類比行不?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多格今日過來不過就是試探一二並聯絡感情的,話也就點到為止了,後麵便再不提前朝舊事,如此氣氛便融洽了許多,說些少時的舊事,倒也算得上相談甚歡。
且說阿暖。
自從陳老太爺和陳老太太上京,阿暖這些日子差不多日日都會過來陳家這邊陪陳老太太說一會兒話 - 這日她過來的時候便在門口遇到了陳老太爺送著正待離開的多格。
在門口撞上,避也是避不開了的,阿暖便給他們行了一禮然後退到了一側請他們先行。
多格打量了阿暖幾秒,隨即就轉頭笑著對陳老太爺道:“這便是你的那個外孫女吧?果真是姿容出色。下個月我夫人壽辰,不若就讓嫂子帶她一起過來我家坐坐吧,她和我幼女年紀相仿,我幼女現在在燕京女子大學,想來兩人該是有話說的。”
陳老太爺“嗬嗬”了兩聲,道了句“不過是個孩子,多格你客氣了”便打著哈哈將他送走了。
阿暖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睛閃了閃,然後進了門也不去尋外祖母了,轉身便去尋了大舅陳泯之 - 她是見過多格這個人的,她曾經在淩家的園子裡遠遠見過他一次,當時她看他那樣子和淩夏的父親很熟,本來這沒什麼,可是她上次聽廖珩說過淩家的生意有問題之後,就格外敏感些 - 也不知他尋自己祖父何事。
阿暖尋了大舅陳泯之說話。
這些時日陳泯之也一直在想著這些事。他自六年前從美國回到京中,他父親便將京中的產業附送一份名冊交給了他,當時他都被那些產業給震住了 - 他的祖父帶著全家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退回延城,卻不曾想在京中還保留了那麼多的人和產業,當然,他是後來才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慶安王留給自己二弟的。
再然後兩年前父親上京,多格便尋上了陳家,他們看中的應該是他的洋行和姚秀的背景,想借著他們洋行幫他們運一些貨 - 這幾年陳泯之一直和他們打著太極,卻從未真正應承過他們。
他的洋行到底不大,而多格本身也應該有自己的渠道,並不緊迫,所以試探之後自己裝傻他們也算了。
但廖家卻是掌控了整個嶺南的的軍政和水陸運輸,整個南邊泰半的港口都在廖家的手上,這個時候阿暖和廖珩定了親,陳泯之不能不擔心彆人會打阿暖的主意 - 雖然想來廖珩會有所防範,但至少陳家這邊的事他也要給阿暖說上一說,免得她落入彆人的算計之中。
所以阿暖過來尋他,陳泯之便斟酌著將前朝的一些舊事,還有京中與陳家有些牽扯的人家勢力都跟她說了說,除了陳澈之的身份,差不多大致的情況都透露了一些給阿暖,讓她平日裡和人交往需得慎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