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家。
多格和淩仁樟相對盤腿而坐 - 淩仁樟便是淩夏的祖父,淩家的家主。
淩仁樟慢慢給多格斟了一杯茶,再給自己斟上,放下茶壺,才道:“關首領,此次真是非常抱歉,貨船途徑嶺南時不慎,被嶺南海關給截走,雖然這些時日以來我們東奔西走,多方疏通,但那種東西,軍方截到,我們淩家能夠脫身而出已是萬幸,想要把東西要回來是不可能的了 - 你知道因著鴉片一事,我們淩家已經是四麵環敵,現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匹狼在暗中盯著,想將我們淩家撕碎了瓜分。”
多格麵色陰沉,他沉默了半晌,道:“淩兄,我們已是多年合作,此次貨物被截,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此次受損雖然巨大,但我更擔心的是 - 將來這條線是不是就會被堵了。”
淩仁樟麵上的肌肉抽了抽,這話,就是他也不好答的。
多格看著淩仁樟難看的麵色,突然道:“先是鴉片庫被搗,接著是貨物被截 - 你們淩家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多格能想到的事情,淩仁樟久經商場黑白兩道通行多年如何會想不到,隻是他們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問題出在哪裡罷了 - 但也正因為如此,越發的讓人心驚。
淩仁樟答不了這個問題,他默了默後,不答轉問道:“關首領,聽說你前日去見了陳家老太爺,怎麼樣,老友相見,談得可還算默契?”
淩仁樟不知道陳澈之一事,他以為多格去淩家,衝的多半是陳家那個外孫女 - 廖家遠在嶺南,廖珩就是廖家的一個窗口,可惜那卻是一個捉摸不定不可靠近之人,以前幾乎是無懈可擊,無縫可鑽 - 現在他突然有了一個未婚妻,據傳聞說還是個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上人,自然有不少人盯住了這個可能的突破口。
想到這裡淩仁樟也是鬱悶至極,原本陳家差點成為淩家的姻親之家 - 若是知曉陳家的外孫女會和廖家三爺定親,那時他說什麼也要想法子保下那個堂侄,保下堂侄孫女和陳家小子的婚事 - 可惜沒有回頭路可走。
多格看了一眼淩仁樟,道:“不過是老友多年未見,敘敘舊情罷了。”
他笑了笑,道,“你不要從這裡打什麼主意,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算我再著緊那批貨物,你想通過陳家來求廖家,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 陳明舜行事謹慎圓滑,就是他那個兒子,也是滑不留手,我們幾年前就想跟他合作,卻被他推到現在也沒什麼進展。就憑我和陳明舜幾十年前的那麼點子交情,他們陳家怎麼可能貿然搭上這種事,說不得還要將這一條線給徹底斷了。”
淩仁樟“哈哈”了兩聲,但聲音卻乾巴至極,不像是笑,倒像是老鴨子叫了兩聲。
他道:“關首領,我說什麼了嗎?隻是這事,你也說了,此次被截也就罷了,最怕是這條線都給斷了。關首領,我們做生意的,什麼生意不能做,哪怕再賺錢,也不能拎著自己的腦袋去做。可對於關首領,這意義卻是不同。這一次,我們查了許久也查不出問題所在,還請關首領能否出手相助 - 我知道關首領手中的人多,亦有些尚不為人知的渠道,現如今,到底是什麼人針對那批貨,想來關首領也是好奇得很,還請關首領勿要袖手旁觀啊。”
“況且這事,到底是針對我們淩家,還是關首領你們 - 可真難說的很,我們淩家不過區區商家,我觀若是競爭對手行事,可不像這麼密不透風,半點查不出破綻的。”
多格瞪著淩仁樟,雖說知道麵前這老狐狸不過是想借力,可他偏偏還真想知道 - 也隻能明知是利用也仍是往裡跳了。不過他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淩仁樟求他,他也必定會從淩家刮一層皮下來。
年關一翻而過,大雪中贏來了新政府民國十年。
陳家往日都是在延城過年,這還是第一次在京城中過,雖說陳澈之不在,但陳氏和阿暖卻是在陳家,再加上陳胤麒和陳胤麟兩個又大了一歲,吵吵鬨鬨的,倒也喜慶。
隻是陳老太太摟著阿暖,嘴上卻是不滿,抱怨道:“唉,好端端的女兒家,去什麼外國留洋,阿暖也大了,在家裡留上兩年好好的成親才是正經事,這一出去留洋 - 哎喲,這一出去就是幾年,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著了。”
陳老太太是最傳統的舊朝世家老太太,雖說沒有那種“女子無才就是德”的古舊思想,也十分注重女兒的教養,但那也是放在家中好好教養,讀些洋書好更能通達明透她是讚成的,但去留洋 - 好吧,因著姚秀,她對留洋的女子也沒有偏見了,隻是還是著實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