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左上角結著蛛網,毛毛雨飄在蛛網上,交錯的絲線上綴著細小的水珠。
水珠順著偏斜的蛛網彙聚,到達臨界點,“啪嗒”一聲,滴在了窗框上,濺起細小的星子。
邊邊跪在書桌椅子上,伸著細小的胳膊,闔上窗戶,避免小雨飄進屋內,潤濕她的練字本。
她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下了一個“正”字。
她的字寫得不太好,顯得細瘦飄零,就像她單薄的身子骨,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走。
聽說城裡的老師對學生要求嚴格,她的字不好,得趕在新學期開學以前,抓緊時間練練。
門外傳來了姨媽和姨父的爭執聲——
“邊邊那麼小,你就忍心把她往火坑裡推!”
“什麼叫火坑啊,那顧家可是好人家,整個江城的房子有大半都是顧氏地產修的,送邊邊過去,是享福呢。”
“享福?誰不知道,他們家那個二少爺,是個”
雖然明明知道隔牆無耳,但常年縈繞在江城人心中的畏懼,還是讓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誰不知道他是個怪物。”
姨媽順著他的話說:“你也知道顧家二少爺是怪物,他們家開口要的可是你的親女兒,你舍得把容容送過去嗎?”
“那那你也不能把邊邊送過去啊!”
“一個是外甥女,一個是親女兒,你說我怎麼選?”
話題終於在姨父沉沉的一聲歎息中,結束。
而邊邊知道,她的命運也在這一聲歎息中,被徹底修改了。
……
顧家的二少爺是個怪物,這在江城並不是秘密。
人們口中所謂的怪物,不加引號,也不是比喻或者修飾詞。
當年江城的那場核泄漏災難,死了很多人,卻獨獨隻有一位幸存者,他的名字叫顧懷璧。
十多天後,最後一批救災人員穿著防輻射服趕往泄露區,進行最後的檢查。他們意外地看到一個六歲的少年蹲在石頭上,冷漠地望著他們。
救災人員驚呆了,整個泄露區已經沒有活物了,甚至就連飛蟲走獸都不見一隻。這個少年,他究竟是怎麼在完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在這裡獨自存活了十多天!
這件事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顧少爺基因突變,這才熬過了核輻射災難;
也有人說顧少爺厲鬼附身,已經不是人了;
更有甚者,說他爬出來的時候,渾身長滿了褐色的毛發,像隻凶狠的野獸
傳言真實性不可考,但是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位顧二少,的的確確不是正常人。
他陰冷又孤僻,凶狠又殘忍,而且會不定期發病,發病的模樣相當可怖,宛如惡鬼。
幾乎沒有人敢靠近他。
這些豪門貴胄之家,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迷信,買房要請風水師看盤,給孩子取名也要重金求字
顧家求醫無門,隻能請了大師幫忙,看有沒有辦法,能讓顧懷璧早日康複。
大師金指一點,便點了顧家大宅正北麵遙望的一棟居民樓,說顧少爺命中貴女便在此處,隻要她好端端呆在少爺身邊,可保少爺一生無虞。
顧家父母又問了,那這位貴女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多大啊,什麼星座啊
大師說:“貴女正值豆蔻之年,彆的信息,就不可透露了,不過我再送你們十六字箴言,千萬記住。”
“大師請講。”
大師故作玄妙地揚了揚拂塵:“青梅竹馬,朝夕相伴,不離不棄,一生無虞。”
大師留下懸念,然後拿著高額支票,拂塵而去。
於是顧家父母鎖定了這棟居民樓,逐一調查、排除,找到了十三歲的鄭想容和十二歲的邊邊。
鄭想容是姨父姨母的獨生女,而邊邊是他們的外甥女。
邊邊的母親在邊邊很小的時候,便患了腫瘤疾病,離世了。
母親去世後,父親長年在外地工作,於是邊邊跟著外公外婆在水鄉小鎮長大。
水鄉小鎮沒有中學,所以邊邊小學五年級離開家鄉,來到江城求學,暫住在姨媽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姨媽作為家中主母,操持繁重的家務,所以對於這位外甥女的投靠多有怨言。
邊邊也不是平白來投靠他們的,他的父親每個月都會寄來一筆不菲的生活費。
這些錢彙入姨媽賬戶裡,幾乎養活了半個鄭家,所以他們才同意接收年幼的邊邊。
姨媽家在市中心擁有一棟八十平的居民住宅,天長日久,容納這一家四口也嫌擁擠。
恰是姨媽的怨氣日益深重的時候,顧家叩響鄭家大門,說明來意,希望能將他們家的女兒留在顧家養一段時間,和二少爺熟悉熟悉,之後她再回鄭家都沒關係。
隻要孩子認識了,一起念書學習培養感情,相伴長大也算結一段善緣,同時還能護住顧少爺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