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 邊邊將澄黃透明藥膏擠在指尖, 擦在顧懷璧左臉頰上, 用柔軟指腹一點點化開, 動作溫柔。
見顧懷璧緊繃著臉色, 她以為很疼, 還輕輕地吹拂著他臉。
女孩睫毛細細密密, 一排宛若小刷子似掃下來, 覆住她那玻璃球般清澈眸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好美好美, 美得他都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了。
每次看到她，顧懷璧心臟都會亂跳，會慌張，也會心虛害怕這世上, 他真怕過誰啊。
“好了, 應該很快就會消腫。”邊邊將蓋子擰好, 放進顧懷璧上衣兜裡。
這時候有同學經過，顧懷璧立刻戴上口罩。
邊邊打量他還挺在乎自己形象。
“你說你嫉妒什麼呀。”她坐在他身邊，問他：“至於燒人家書嗎。”
顧懷璧戴著口罩，有些憋悶, 甕聲甕氣地說：“我他媽怎麼知道。”
就是嫉妒, 嫉妒得恨不能把那家夥扔進河裡，或者一掌拍死他, 如果他再敢靠近邊邊, 顧懷璧真會這樣做。
邊邊擰眉想了想：“總不能是嫉妒薛青長得比你帥吧。”
顧懷璧聞言, 怔了怔，拍了拍她後腦勺：“陳邊邊你是不是瞎了。”
邊邊伸手捂住腦袋：“唔開玩笑。不是這個，那你嫉妒什麼啊，薛青成績都還沒你好呢。”
“誰會在意那種事。”
顧懷璧嫉妒什麼，他嫉妒薛青和她放學一起走，嫉妒薛青借她筆記本，嫉妒他能和她當朋友，可是自己卻總是在傷害她，讓她哭，讓她難受。
這些話，顧懷璧沒有說。
邊邊又問他：“那天看到你從紋身店出來，你是不是紋身了？”
顧懷璧悶悶地應了聲：“嗯。”
邊邊立刻拍了他手臂一下：“好端端紋什麼身啊，壞男孩才紋身呢！”
“老子就是這樣，從來就沒好過。”顧懷璧吃痛地抽回手，破罐破摔道：“你能接受，咱倆繼續好，不能接受，就絕交。”
邊邊撇嘴說：“那你先給我看看你紋身，嚇人不。”
社會上混混手臂上紋著可怕圖案，她看著就覺得滲人。
顧懷璧沒好氣地說，這特麼還要經過考核驗收，合格了才能當朋友是吧。
他掀開了自己下衣角：“自己看。”
這是邊邊第一次看顧懷璧身體，他腹部這板塊狀巧克力腹肌，太整齊了！他是怎麼練出這種體格，這還是高中生嗎！
顧懷璧見邊邊盯著他腹部，皺眉，側過身，指了指側腰位置：“在這裡。”
邊邊找了半晌，終於在他側腰位置，找到了他紋身。
黑色小狗，乖乖地蹲在他腰間，很小一隻，就像橡皮章印上去似，端端正正地坐著，仰著脖子，特彆可愛。
邊邊驚詫地問：“你你就在這裡紋了個狗啊？”
顧懷璧糾正道：“是狼。”
“這個明明就是狗啊。”
“是狼！”他固執地重複：“一隻很凶狼。”
邊邊嘴角抽了抽：“這個狗狗哪裡凶了？”
明明這麼可愛！
顧懷璧放棄了，放下衣角，不想再和這個蠢貨多說一句話。
隨後，他又望向她，充滿真誠而又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你喜歡狼嗎？”
邊邊哆嗦了一下，她好怕狼，以前她住地方，大山裡有狼，好多村民進山都被狼群攻擊過。
“我一點也不喜歡狼！超級討厭狼！我寧願喜歡最笨狗也不會喜歡狼，咦？顧懷璧，你你怎麼走了，你去哪兒？”
顧懷璧沉著臉，背對著她，很受傷樣子：“還是絕交吧。”
**
薛青把顧懷璧燒他筆記事情報給了學校。
在學校要求下，顧懷璧勉強答應跟薛青道歉。
教務主任本來沒想顧懷璧會同意，結果他居然同意了，於是又進一步要求，寫一封道歉信，周一升旗儀式上，當著全校同學宣讀。
一則是為了挽回薛青麵子，二則也代表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但是也隻有薛青知道，出現這種情況，換了沒背景同學，絕對不會隻是這樣輕飄飄處罰，也就是顧懷璧，連記過處分都沒有，隻讓他道歉，象征性地罰做幾天衛生，就算輕飄飄地翻篇了。
學校屁股是早就坐歪了。
顧懷璧一開始拒絕當眾道歉，但是當他收到邊邊早就替他寫好道歉信時候，他就知道，周一這場“劫難”，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邊邊對顧懷璧說：“薛青跟我一樣，很早就沒了媽媽，全靠家裡老爸撫養他長大，他心思很敏感，自小也很自卑，你那天做法傷了他自尊心。”
邊邊這“叨叨叨”話語顧懷璧半個字沒有聽進去，不過他唯一聽進去一點就是，隻有他道歉了，邊邊就會原諒他。
管他，道歉就道歉吧，又不會少塊肉，頂多被一幫家夥嘲笑幾天。
於是在周一升旗結束以後，顧懷璧拿著邊邊給他寫長達八百字道歉信，上了光榮升旗台。
他抬頭，國旗迎風飄揚，似乎也在見證他“光榮時刻”。
顧懷璧展開疊好道歉信，念道：“我顧懷璧，今天在國旗下，鄭重地向薛青同學道歉，我狂妄自大，深深地傷害了薛青同學，在此，我鄭重地向校領導、老師和同學以及薛青同學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台下，潘楊他們幾個看著顧懷璧吃癟樣子，笑得前合後仰。
這位搞事情都不屑於親自動手顧二爺，吃過這樣虧啊，丟過這樣人啊。
再看首排薛青，他麵無表情地站著，視線平視前方，沒有看顧懷璧，似乎都沒有聽他念道歉信。
兩人好像都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顧懷璧靈魂出竅地念完了道歉信，正要下台，這時教務主任走上來，讓他不要忙離開，他還要搞事情。
顧懷璧不耐煩地望著他：“還想怎樣。”
教務主任說：“我們把薛青同學請上來，讓他和顧懷璧同學握手言和吧。”
顧懷璧：“……”
薛青：“……”
於是，同學們掌聲四起，都樂於見到這種大團圓結局。
邊邊小巴掌拍得那叫一個響亮，笑容滿麵，期待著薛青上台和顧懷璧和好。
教務主任用眼神示意薛青快上來，薛青手攥緊了拳頭，他並不想上去，而且很顯然，顧懷璧也並不是真心和他道歉。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任性。
他是通過成績考入嘉德中學，學校給了他獎學金，學費全免，他不能不識好歹。
薛青拖著沉重步伐上了台，和顧懷璧站在了一起。
兩個男孩冷冷地對視著，眼神裡交換著對彼此憎惡，就在兩個人握手言和時候，薛青咬牙切齒狠聲說：“怪物，彆人看不到，但我能看清你真麵目，你永遠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顧懷璧握住薛青手加重了力度，捏得他鬢間都滲出了汗珠。
良久，少年陰冷一笑：“至少，比你有資格。”
……
台下，邊邊對顧千玨說：“你看他倆還挺聊得來，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呢。”
顧千玨望著自家老哥這眼睛裡都快射刀子目光，嘴角咧了咧：“可、可能吧。”
**
道歉事件之後，嘉德中學總算風平浪靜了。
沒有再聽到有誰誰誰受驚嚇退學住院消息，也沒再聽到學校裡關於顧懷璧風言風語。
顧懷璧似乎消停了下來。
不過他那幫兄弟倒是經常能在操場上看到他們身影，這幫人有了顧懷璧作為主心骨以後，在學校裡越發橫著走，以前學校裡那些看不慣他們本地學生，現在都不敢招惹他們。
顧懷璧性子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隻要彆來招惹他，他會安安靜靜呆在黑暗屋子裡，不會招惹任何人。而一旦有人越界，他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邊邊知道，顧懷璧和潘楊他們並非單純僅僅隻是混在一起瞎玩，顧懷璧已經拿他們當哥們了，就像他小時候拿她當最好朋友一樣，雖然總是嫌她笨嫌她蠢，但是對她好，也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