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邊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沉默地舀著水給他衝乾淨了頭上泡沫。
少年眯著眼睛,濕漉漉頭發貼在腦袋上,邊邊連忙取了乾毛巾遞給他,讓他趕快把頭上身上水擦拭乾淨,然後把衣服穿上,彆著涼受凍。
這矜貴顧家大少爺,要真在她家生病了,她可沒法跟杜婉柔阿姨交待。
顧懷璧伸手虛無地指了指:“衣服給我。”
邊邊從晾衣線上將他黑色羊絨毛衣拿過來,讓他穿上,又趕快叢屋裡取來吹風機,給他吹頭發,動作熟練得就像是他貼身小丫鬟似。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叩門聲,邊邊放下吹風機,小跑著過去開門,門外站是傻子阿鬆母親,趙嬸。
“趙嬸,您怎麼來了?”
趙嬸形容憔悴,眼底緋紅,手足無措對邊邊說:“阿鬆、阿鬆昨天下午出去之後,一整晚都沒有回來,以前他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我擔心他出事,他平時最喜歡跟著你和小顧玩,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會去哪兒”
“趙嬸您彆擔心,我這就去找找阿鬆。”
邊邊正要叫顧懷璧一起幫忙尋找,回頭發現顧懷璧已經不見了蹤影。
屋裡隻剩個吹風機,孤零零擺在桌上。
……
外公和邊邊陪著趙嬸一起去派出所報了案,趙嬸剛哭著做完筆錄,邊邊就接到顧懷璧電話,說人已經找到了。
民警驅車趕到郊外廢棄食品加工廠,邊邊看到顧懷璧將阿鬆從廢棄工廠裡背出來。
阿鬆全身都是血,以至於顧懷璧將他放進救護車擔架時候,整個背上都已經滲透了淋漓鮮血。
血腥味道,讓這個男人氣質變得格外凶悍,戾氣十足。
趙嬸看到滿身是血神誌不清阿鬆時候,當場就嚇暈了過去,被一起送往了醫院。
醫生給阿鬆進行了急救和全麵檢查,確定他昨夜裡遭受了慘無人道虐待,有人故意將他手指甲和腳趾甲一根一根地扯斷,連血帶肉,看得人觸目驚心;還用刀子在他臉上刺了“智障”兩個字。
很明顯,是有人惡意對阿鬆進行施虐。
阿鬆精神狀態本來就有問題,醒來之後嗷嗷大叫,說手好疼好疼,趙嬸看著阿鬆纏滿繃帶手,心疼地直抹眼淚。
邊邊根本不忍心看他,將腦袋彆向另一邊,顧懷璧伸手攬住她肩膀,將她臉按進自己懷裡。
阿鬆看到顧懷璧和邊邊,又哭又笑,涕泗橫流,大喊著:“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派出所民警過來給阿鬆做筆錄,詢問他,究竟是誰對他進行施暴,可是阿鬆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大喊大叫著說:“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民警們麵麵相覷,知道從阿鬆這裡是得不到什麼有效線索,於是他們又勘察了施暴現場——郊區廢棄工廠,不過哪裡應該是被人清理過了,除了阿鬆血跡以外,找不到任何犯罪嫌疑人留下DNA或者指紋。
“叫你朋友來,叫你朋友來啊!”
那段時間,阿鬆嘴裡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所有人都隻當他說是胡話,畢竟全小鎮都知道阿鬆小時候發燒,燒壞過腦子。
正月初五,杜婉柔也終於催顧懷璧回家了。
她知道顧懷璧跟著邊邊回了老家過年,也沒有阻攔他,在外麵怎麼樣都比呆在他黑屋子裡要好,所以杜婉柔很願意顧懷璧多出去走走。
當所有人都離開時候,光線柔和病房裡,阿鬆盤腿坐在床上看動畫片,仿佛已經忘掉了之前所遭遇一切。
可是顧懷璧卻無法忘記,當他循著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血腥氣,趕到廢棄工廠時候,看到阿鬆倒在血泊裡,手指血肉模糊樣子。
“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阿鬆氣若遊絲,卻還在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顧懷璧知道,他才是阿鬆遭受虐待□□。
他終於坐不住了,他手撐著病床,漆黑深邃眸子直視阿鬆,沉聲問:“是不是那天欺負過你小混混乾?”
那天邊邊和阿鬆出去玩,遇到幾個小混混,後來這幾人被顧懷璧狠狠教訓過一頓,極有可能是他們吃了顧懷璧虧,懷恨在心,所以拿阿鬆泄憤。
阿鬆哆哆嗦嗦不敢講話,顧懷璧攥緊了他衣領,將他拉近自己,臉色冷沉,一字一頓地問:“是不是他們。”
阿鬆終於被嚇哭了,嗚嗚地叫著:“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顧懷璧眸子裡泛著凜冽寒光,冷白色手臂忽然生出些許鬃毛,指甲也變得無比鋒銳。
阿鬆戰戰兢兢看了他一眼,連忙抱著膝蓋蜷縮到角落裡:“你又要變成狼了嗎”
門外,直到有人推門而入,顧懷璧手立刻恢複原狀。
當天下午,顧懷璧去了派出所,說明了情況,民警立刻出動,逮捕了那個名叫段鵬小混混。
段鵬和他身邊幾個哥們相互作證,都有不在場證明,說那晚在誰誰家裡喝酒。
後來民警將他們照片拿到阿鬆眼前,讓阿鬆指認,阿鬆壓根都不敢看他們,嚇得直拿被子捂臉,嘴裡大喊:“我朋友是狼!我朋友是狼!狼會把你們都吃掉!都吃掉!”
邊邊安撫著驚懼阿鬆,說如果是他們,你就點點頭,不要怕,我和顧懷璧會保護你,沒有人能傷害你。
阿鬆這才戰戰兢兢看了看照片,終於點頭指認。
然而事實上,即便是阿鬆指認了犯罪分子,警方說這也很難辦,因為阿鬆顯然是精神有問題,他話不能當做是證據,就把段鵬那幾個小混混抓起來。
甚至連一貫性格柔弱邊邊這會兒聽了民警話,都有些生氣了:“受害者指認都不能當做證據,你們要任由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嗎!”
“寧可放過一萬個犯罪分子,也決不能錯抓一個無辜好人,有精神疾病受害者所說供詞,不能作為取信證據,來判決他人有罪。”
外公勸慰邊邊,讓她理解警方難處,他們一定會竭儘全力尋找新證據。
顧懷璧沉默無言地走出了派出所,不遠處,段鵬他們幾個也吊兒郎當地走了出來,被拘留了幾天,放出來,他們身上帶著一股子無處安放戾氣。
他們與顧懷璧遙遙對視了一眼,段鵬嘴角扯開一抹邪惡訕笑,衝他比了個無聲嘴型——
“叫你朋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