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如把床幔放下,又隔絕了一部分光線。
然後拉著被子躺在床邊上,離司獻春還挺遠的。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之間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默。和無聲的對峙。
司獻春瘋狂想跑。可他不知道跑去哪裡。
他甚至想回他那間四麵漏風的屋子,想找回他腳上那根鎖鏈。
他恐懼這種改變,蜷縮在床腳渾身都開始發抖。
顧蜜如等他抖了一會,這才開口,聲音非常平緩地說:“這些天我們都是一起睡。”
顧蜜如沒有要他不要害怕,而是說:“因為你半夜的時候會發高熱,發高熱的時候需要喝藥。”
她閉著眼睛,聲音潺潺如流水:“我隻是因為雇傭不起太多的丫鬟,才會親自照顧你。等你回到司家要來了錢,可要好好的報答我。”
顧蜜如說:“如果你不休息,病就好得很慢。你病得再久一點,我就沒有錢給你看病了。”
“躺下睡覺吧。”顧蜜如最後說完就沒有再吭聲。
她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司獻春,自己就占了一個床邊兒,給他留出了特彆大的空間。
顧蜜如其實也可以去隔壁睡,但她怕司獻春跑了。
司獻春現在的精神狀態不穩定,鎖鏈又已經拿掉了,他失去了那種病態的心理依賴。身體恢複一些他有了一些力氣……就很可能會跑出去。
這數九寒天的,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回暖,所有病症都爆發出來。他吊著一口氣,抓住一切機會活下去的精神頭已經沒了。這個時候跑到寒冬臘月裡,他會直接凍死在外頭。
顧蜜如躺在床邊上,就像一道無形的結界。司獻春沒有勇氣跨過她的身體跑掉。
他久久地蜷縮在床尾,直勾勾的在黑暗之中盯著顧蜜如的後背。
他的眼珠好半天才轉一下,在這種光線下透出灰白,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不過他的體力確實是有限的。大病未愈,他沒撐多久,就窩在床腳上睡著了。
好在他身上擁著被子,被子裡麵還有湯婆子。屋子裡麵的炭火也很暖和。就算姿勢彆扭了一點,也不影響睡眠質量。
司獻春這一覺甚至沒有做夢。
隻是他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他這次是真的想要方便。
顧蜜如躺在床邊,雖然非常得安靜,看上去也非常的無害。但是司獻春沒有勇氣越過她下地。
他在黑暗當中和自我鬥爭著,和本能較勁兒。然後最後實在無法忍受,這才朝著顧蜜如的方向挪了一些。
就動了這麼兩下被子,顧蜜如就睜開了眼睛。
司獻春瞬間又回到了原位,拉著被子把腦袋都給裹住了。
他蜷縮在被子裡發抖,顧蜜如坐起來,搓了搓自己的眉心。
她一向睡覺都很輕,上一個世界修仙世界她根本就不睡覺。因此司獻春一動,顧蜜如就飛速的醒了。
她開口聲音還帶著一些懶散:“是不是要方便?我扶著你去……”
然後她一碰被子,發現司獻春在發抖。
司獻春怕他把顧蜜如吵醒,顧蜜如會打他。
但等來等去,等到顧蜜如把手伸進被子裡,抓住了司獻春的手。
顧蜜如的拇指在司獻春的手腕搓了搓,說:“你要是有力氣你就自己去,我躲開。”
然後她把手收回來,坐在床邊上等著司獻春自己去。
等待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顧蜜如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頭微微靠在床邊,十足十的耐心。
等到外麵的天色都要亮起來,司獻春才動了動,他不抖了。他從被子的下麵觀察著顧蜜如,發現她真的在等著自己去。
司獻春把被子拿下來,朝著床邊挪動。
顧蜜如輕聲說:“洗漱間就在最裡麵那間小屋子。”
司獻春蹭到了床邊上,手肘按在床上,身上還圍著被子。
他沒有馬上起身,他需要一條褲子。
他看向顧蜜如。
顧蜜如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可能是因為早起的心情有點懶散。
顧蜜如昨晚也睡得還不錯,所以她好心情地逗了司獻春一句:“回來還要睡,就不要穿了吧,怕我看嗎?你穿的都是我換的。”
司獻春聞言,僵硬了一下,然後從床邊上站了起來。身上還裹著被子。
他是想一鼓作氣衝進洗漱間。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氣。他在床上躺了那麼多天,靠著湯湯水水度命。就算沒有這場病,他被拴著的時候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好好走路了。
所以他腳踩在地上,一站起來,就朝著地上摔過去——
顧蜜如早有預料。靠在那看著像是要睡著了,司獻春朝著地上一歪,顧蜜如就迅速起身接住了他。
連他和被子一起抱在懷裡。
顧蜜如提琴一樣的低緩聲音,響在司獻春的耳邊:“彆怕,等你好了,我們就分開睡。”
顧蜜如扶著司獻春,一手拖抱著他,一手拿起了桌上的蠟燭。
顧蜜如感覺他還僵硬得像一截枯木。
想了想,敷衍安慰他道:“放心吧。我給你換衣服都是閉著眼睛的。”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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