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靜了。安靜地看向了顧蜜如的方向。
顧蜜如將刀子□□,還把血盆朝著豬脖子下麵踢了踢。
她放下刀子,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沾滿了鮮血。在她白皙的皮膚之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她並沒有急著去擦手,而是抬起頭,看向了豬肉婆娘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了一個帶著善意的淺淡笑意。
“張家嫂子。”顧蜜如說:“我今天來,不是找張老板的,是找你有些事情想要商量。”
豬肉婆娘其實也有個很文藝的名字,她叫徐攬翠。也是個小翠,隻可惜她這個小翠,不如暗.娼巷子裡麵那個小翠柔婉動人,不受自家夫君的喜愛。
徐攬翠柳眉倒豎。一雙本就不大,被臉上的肉一擠,成了一條彎彎的縫隙的眼睛,看向了顧蜜如。
那雙眼像是兩把奪人性命的彎刀,很是有殺傷力。一寸寸在顧蜜如山水墨畫一般沉靜雋秀的眉目,和亭亭玉立的身材之上劃過。
這時候顧蜜如腦中係統詐屍道:【豬肉婆娘叫徐攬翠。小時候,家裡逃荒的時候,沒有死去的姊妹,都叫她翠翠姐。】
顧蜜如這次沒罵係統。
她對著徐攬翠又一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翠翠姐誤會了,我與張老板早就沒了乾係。今日來,純粹是來找翠翠姐的。”
徐攬翠收了壓在張文言脖子上的菜刀。本來以為這司家媳婦來了,是要耀武揚威的,張文言和徐攬翠家業乾得挺大的,卻一直都沒有孩子。
她最怕的就是外麵的小妖精懷了孩子,張文言死活非要把人娶進來不可。
可是這司家媳婦竟然叫她翠翠姐。好多年……徐攬翠一陣恍惚,好多年沒有人叫過她翠翠姐。甚至是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大家都背地裡喊她母夜叉、豬肉婆娘、殺豬的悍婦。最客氣的,也不過是像司家這媳婦兒最開始一樣,喊她張家嫂子。
“你叫我什麼?你怎知我名字?”徐攬翠說著,回頭狠狠瞪了張文言一眼,說:“你連我昔年之事,都告訴了你的小相好?!讓她用這種稱呼來與我套近乎,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這一聲質問聲音尖銳,但是細聽其中倒有些許的顫抖。
那段逃荒的日子,實在是徐攬翠不堪回首的記憶。更是她不願為外人觸動的逆鱗。
張文言脖子上沒了刀,總算是能說出一句全乎話:“我沒有!夫人,我……啊!”
張文言被用菜刀的刀背砸了一下。
顧蜜如開口道:“張家嫂子又誤會了,是因為我知張家嫂子真名。又不知道張家嫂子的小字,便想著張家嫂子比我年長,我叫你一聲姐姐應該的。”
“若是翠翠姐張家嫂子不喜歡,我也可以叫徐姐。”
徐攬翠虎著臉。她被罵凶的時間久了,就也自認了。比起丈夫娶小妾進門,自家的鋪子被擠兌欺負,她寧願做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讓人害怕便好。
她提著菜刀,幾步走到顧蜜如麵前。兩個人麵對麵站著,這徐攬翠,單論身高,比顧蜜如還矮了那麼兩指。
但是徐攬翠比顧蜜如粗了一倍有餘。氣勢也很強。
顧蜜如看上去亭亭如一棵青鬆,筆直站著,不閃躲徐攬翠。雙手舉在身前,手裡正抓著一塊帕子。在慢條斯理地擦手上的血。
徐攬翠也低頭看了一眼這司家媳婦滿手的血,又看了看旁邊不遠處,乾脆利落死去的豬。
這司家媳婦不簡單,誰家好好的女人會殺豬?還殺得這麼乾脆利落輕描淡寫?
當初徐攬翠學殺豬的時候,一開始也害怕哭了好幾天。要不是張文言實在是窩囊廢。她也不用乾這種活計。
徐攬翠瞪著顧蜜如,有些戒備地問:“你找我做什麼?我與你並不相熟吧!”
“確實不熟,但以後說不定就熟了。”顧蜜如擦完手,把帕子丟在殺豬案子上麵的一堆爛抹布裡麵。
對徐攬翠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不若我請翠翠姐吃個便飯,我們慢慢聊?”
張文言以為顧蜜如是上門坑錢的,一個勁兒地對顧蜜如擠眼睛,作揖。當然是怕顧蜜如把他貼補小翠那點兒爛事兒說出去。
顧蜜如對著張文言的方向輕輕用手勢壓了下,示意他稍安勿躁。顧蜜如才懶得說他那點破爛事兒。
“吃飯?”徐攬翠問:“去哪?”
她不怕顧蜜如,也想著就算這“小妖精”今兒就是來找茬的,她也就今天解決了算了。
正好她早上還沒吃飯呢,便將菜刀回手一扔。直接砍在了案子上麵,刀身立起來。
“你們幾個,把豬肉收拾了,拆卸好了,該送哪裡送哪裡!”徐攬翠指使著幾個躲在屋簷下邊發呆的夥計。
最後說:“再送來豬就捆好,我等會兒回來殺!”
說完一掀開身上帶血的圍裙,扔在地上。又隨便彎腰在退豬毛的地方舀了一些水。衝了衝手。
接著抓起菜刀,切了一塊之前殺的豬身上肥瘦均勻的肉,用油紙包了,提在手上。
這才對顧蜜如說:“走吧!”
顧蜜如淺淺點頭,轉身帶路。徐攬翠又在她身後說了一句;“你今天找我,最好是有正事兒!”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這殺豬院子不遠處便有各種小吃麵館。
出門的時候,還是顧蜜如帶路,出了門,就是徐攬翠領道。
兩個人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小巷子的人家前麵。
徐攬翠對顧蜜如說:“在這兒吃吧,這家死剩了一個老婆子,她烙餡餅很好吃。”
顧蜜如微微挑眉,這顯然不是個什麼館子。
不過她也不在意,點點頭。
兩個人進了院子。才發現這小院兒實在破舊不堪。
那據說死了全部親人了老婆婆。是拄拐從屋子裡出來的。
徐攬翠直接把帶來的那條肉,拍在了桌子上說:“呂婆,你拿著這肉,切一半混了野菜就成,烙點餡餅。”
徐攬翠一撩裙子,非常大馬金刀地在院子當中一個桌子邊上坐下,就去生火。
又撩起眼皮看了顧蜜如一眼,說:“兩人份。”
不過徐攬翠很顯然殺豬在行,卻煮飯生火不擅長。
顧蜜如看了一眼她肥嘟嘟的手掌捏著打火石,打來打去,不是呲著手了,就是弄偏了。
顧蜜如很自然地蹲下接過來,兩下就把這院中磚砌的小爐子點著了。
煙熏火撩的,但是很快火旺了,爐子暖了,也就不熏人了。
裡麵傳來呂婆剁餡子的聲音。兩個人圍著火爐坐著,在這寒冬臘月的,竟然一點也不冷。
“你還能受這種苦,那為何要嫁司家那妖怪?嫁了又不安分,非要到處偷漢子。”徐攬翠聲音比之前緩和了不少,這話說出口很難聽。可是她的語氣之中,竟然沒有幾分鄙夷,更多的是不解和訓斥。
怪不得聽了一聲翠翠姐,就跟和自己老公不清不楚的女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