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如難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鐘昏死過去,顧蜜如伸手,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臉,滾燙滾燙的。
顧蜜如連忙喊來了人,把林鐘給抬進船艙,從袖口之中掏出了傷藥,直接捏開林鐘的嘴塞進去。
傷藥是顧蜜如出發之前,從天羅山莊帶出來的。就知道他身上肯定有傷。
不過顧蜜如沒想到林鐘竟然傷得這麼重,隻帶了傷藥,沒有帶退熱的藥。
至於創口包紮的也都是一些止血的粉末,並不適合林鐘臉上和頭上現在泡得發白的傷口。
她得帶著林鐘去費城,找醫師給他開藥包紮。
不過他們在離開之前,要先把峽江之中扯起來的網放下。
顧蜜如本來是想著,韓山已經死了,這些山匪群龍無首,等到回到費城以後通知官府處理就行。
但是顧蜜如和她好爹爹的手下,清點兩個船上的受傷人數的時候,才知道,顧晏城給顧蜜如帶了足足二百多個甲等和乙等的死士。
也就是說,現在這江上,這些商船裡麵,有一支殺傷力十足的死士軍團。
乙等死士以一當十很輕鬆,甲等死士三五十個訓練有素的好漢,未必能夠將其殺死。
顧蜜如看向遠處山崖,朝著這邊不斷張望喊叫的那些水匪,冷笑一聲說:“傳令下去,今天晚上我們進山殺水匪,殺一人領山莊一個貢獻點,十個就領十個。”
“除卻老弱婦孺之外,每一個人頭算一個貢獻點。”
眾死士聞言都興奮起來,天羅山莊的貢獻點可沒有那麼好賺。
貢獻達到了一定程度,不僅能夠在山莊之中養老,甚至能夠擔任門主。
最不濟還能換錢,一個山莊的貢獻點能換很多很多的錢。
林鐘冒死做了這麼多任務,也才有了三十多貢獻點。
因此乙等死士一聽,頓時眼睛都紅了。
殺一個水匪能定上做一個越級任務,若是今夜殺他一百個,不是直接就能升到甲等了?
這種好事上哪裡去找?
眾人很快行動起來,換上了水匪的衣服偽裝成水匪。
韓山的腦袋還沒有徹底被切斷,他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睛,被顧蜜如扶起來,用布巾給腦袋纏上固定,把韓山身上的血,用河水洗了洗。
然後顧蜜如把寒山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自己的身體撐著韓山的身體,站在船頭,偽裝成是打劫成功回寨子。
剩下的商船都跟隨在顧蜜如這頭船後麵,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眾人,就開始朝著山崖的方向行駛。
水上轉過一片巨石堆,沒用多久就到了山寨入口的懸崖下麵。
寨子上麵的守門的水匪本來就殷殷期盼著老大回來。一看到韓山站在船頭,懷裡還抱著紅衣美人,立刻就鬼吼鬼叫起來。
許多人起哄,還有一部分人對著寨子裡麵喊:“老大回來了!商船全部都帶回來了,把水下的閘門抬起來!”
他們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根本就沒有看出韓山已經死了,畢竟韓山此刻是睜著眼睛的,懷裡還像抱著一個人。
很快懸崖的下方有一個閘門被緩緩抬起,這應該就是山寨的入口。
顧蜜如的頭船在進入水閘之前,突然間轉了一個彎,讓後麵的船先進。
上麵的人看到了之後,雖然心裡麵有些奇怪,卻也並沒有人真的產生懷疑。
韓山是他們的老大,老大讓貨船先進,肯定是因為貨船上麵的貨物非常的重要或者是值錢。
上麵守寨子的人全部都在歡呼,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放進了寨子當中的,是滿滿當當幾個船的索命修羅。
等到所有的商船全部進入其中,水閘門還開著,顧蜜如的這艘頭船,卻並沒有隨著商船進入水閘門。
死士們動手是非常利落的,從船艙衝出去的一瞬間,迎接商船的一些水匪,就第一批被收割了性命。
這麼多死士聯合在一起,簡直像是一台精密且高效的絞肉機,所過之處沒有活物。
顧蜜如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死士已經徹底打入內部了,這才不再偽裝,直接放開了韓山,讓韓山高大的身體摔在了甲板上。
摔下去的力度實在是太大了,連船隻都跟著晃了晃,韓山一直沒切下來的腦袋,就這麼被摔得從身體掉下來,滾遠了。
上麵守寨子的人,還不知道寨子裡麵已經開始了屠殺,他們正在興奮的亂吼亂叫,慶賀著這一次和往常一樣的搶劫成功。
結果就看到他們老大摔在地上,腦袋滾了出去。
“老大出事了!“
“啊啊啊-
“老大的腦袋掉了.
“寨子裡,寨子裡出事了,商船裡麵全部都是殺——”
這個報信的話說了一半,一柄長刀自他的身後穿入他的身前。
他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瞪著眼睛軟綿綿地摔了下去,再也沒能說出一個字。
死士們全都殺瘋了,除了老弱婦孺之外,整個寨子都被血洗。
顧蜜如聽著上麵最開始還傳來各種尖叫聲,到後來就安靜下來了。
今夜的風和今夜的月色一樣的冷,有一些鮮紅混在江水之中,從水閘的方向慢慢地流淌出來,包裹了顧蜜如所在的這一條船。
顧蜜如沒有在關注裡麵到底如何,而是坐在船艙之中,看著昏死得毫無知覺的林鐘。
他的側臉上有一道傷疤,不算長但是已經泡得發白。
他臉上最嚴重的傷,就是自眉骨向腦後方的一道長長的傷痕,這一道傷疤切斷了他的長眉,掀開了他半邊頭皮。
傷口處被江水泡的發白翻卷,看上去特彆的可怖。
簡直給人一種他是個畫皮鬼的錯覺,仿佛他隨時都能把頭皮給撕扯下來,換上一副麵孔在人間行走。
顧蜜如坐在船艙裡,一錯不錯地看著林鐘。
看著把自己給折騰成這樣,差一點就丟了性命的人,手肘撐著自己的臉,歎息一聲,然後換了個姿勢。
顧蜜如的心中漸漸掀起了波瀾,是一束難以忽視的水花。
她這一輩子遇見過太多的人,也跟各種各樣的人在一起過。
她品嘗過很多種感情,顧蜜如其實已經對感情開始挑嘴了。
但顧蜜如確實沒有碰到過像林鐘這麼傻的。
這世上癡男怨女很多,為了愛情做傻事的也特彆多。
林鐘做到如此地步,他卻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顧明如現在有一些不知道怎麼辦,林鐘根本不開竅就已經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是開竅了,還不知道會如何。
發愁。
“大小姐。”很快有人來報告顧蜜如:“山莊裡麵的水匪已經全部殺乾淨了,沒有任何的老弱,救下婦孺一十四人,其中有兩個……怕是活不成了。”
“帶上船回城吧。”顧蜜如說:“回城通知官府來收拾殘局。”
顧蜜如其實也想到,這群水匪如此猖獗,必定是跟官府官匪勾結。
但是顧蜜如根本就沒有那個興趣去查,這世上的不平事太多了,她顧不過來的。
峽江水匪很有名氣,一夜之間被屠殺,一定會引起上方的重視。
等到上方來人徹查,說不定會拔出蘿卜帶出泥。那就是朝廷的事情,跟他們這些殺手沒有關係。
山寨之中有收縮江中大網的機關,把攔路的大網給收了,眾人將婦孺全部帶上商船,開始回城。
回到費城之後,顧晏城的那個侍衛帶著救下來的婦孺們去報官,顧蜜如則是帶著林鐘找了一個醫館,處理他身上和頭上的傷。
傷口已經發炎了,不僅僅是頭臉上麵的,身上的許多已經泡發甚至開始腐爛。
林鐘一直都昏死著,因為高熱燒得渾身發紅,處理傷勢的時候他一個勁兒地縮,高熱導致他渾身發冷,影響醫師處理傷口。
顧蜜如隻好用一些力氣把他給按住,對著他的耳邊沉聲說:“你給我老實一點,再不老實就把你扔回江裡淹死,兔子燈。”
顧蜜如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有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林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的聲音,真的老實下來。
身上的傷口包紮得差不多的時候,他還短暫的蘇醒過來,睜開了眼睛四外環顧,眼中滿是警惕和鋒銳。
隻不過在他看到坐在他頭頂不遠處的顧蜜如,視線就頓住了。
然後林鐘眼中的警惕就開始慢慢消退,變成了一汪分不清是什麼情緒的水霧。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重新昏死了過去。
顧蜜如一直照顧著林鐘,被迫在費城停留。
顧晏城派來的侍衛帶著死士們全部都先回山莊了,就隻留下了顧蜜如身邊的幾個人,跟著顧蜜如一起停留在費城。
林鐘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顧蜜如正喝著茶吃著茶點,手上拿著一本書,是從醫館拿來的關於草藥方麵的書。
顧蜜如當然不是想學醫,她隻是閒來無聊找點東西打發時間。
林鐘醒過來的無聲無息,他眼睛睜開,向旁邊轉動。
整個人疲累得連個手指都動不了,再加上這幾天服藥的作用。他現在身體的支配能力都變得遲緩。
他轉動眼睛落在了顧蜜如的身上,然後就沒有再動了。
顧蜜如是吃茶點吃齁到了,側身給自己倒水的時候,才發現林鐘竟然醒過來了。
顧蜜如對上林鐘的視線,林鐘就立刻把視線轉開,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下意識想要抬手去遮蔽臉上的傷,抬起了一點手指,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臉都被包著呢。
因此他就閉上眼睛沒有動,心裡波瀾起伏無法平息。
他又惶恐又開心,顧蜜如竟然來救他了。
可是他還沒有成為甲等死士,還有六十多個任務,他不能跟顧蜜如回去。
顧蜜如:“……怎麼著,不想看見我是吧?”
林鐘不說話,隻是喉結緩慢的滾動。
顧蜜如特彆想打他,但他身上屬實是沒什麼地方能夠下手了。
上半身加上腦袋包得像一個木乃伊,顧蜜如怕自己再一用勁,把他給打死了。
“不理我是吧,你可真是能耐了,我費那麼大的勁兒讓你擺脫劇情控製,結果你就拿自己的命去玩。”